是因为那些基督教徒们。好啦,告诉我,那么算命的现在在哪儿?我也想让她给我算一算。”
“她到安提阿城去了。”
“她长得什么样?”萨默娅问道。
“年纪很大,已经没有牙了,两只手臂上戴满了臂镯,戴着长长的耳环,走路还拄个拐杖,前额上印着一个鲜红的印记。”
这两个朋友只顾得谈话,根本没有意识到那队士兵已经走到跟前。女奴们开始坐立不安,有的开始哭了起来。
“怎么回事?”齐诺比娅生气地问。
“那些士兵,小姐。”她们哭着说。
萨默娅看到掌旗的士兵时就已经站起来,齐诺比娅也想站起来,可是不行,脚一阵阵疼痛。
“我可不想待在这儿,让那些罗马人看了像个洗衣婆似的。”齐诺比娅说。
这时,萨默娅指使几个女奴把她用肩抬起来走。虽然不太舒服,看起来样子很蠢,走起来也慢,可是她喜欢这么做,别人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卢修斯正在沈思。
战争结束了,他安然无恙,他把这归功于他对太阳神希利伽巴拉的笃信。每次打仗之前他都为自己和他的战士祈祷。他还祷告能再重见家乡的青山,重返与意大利隔海相望的美丽的家园。他对这一望无垠的沙漠,光秃秃的荒山,这不习惯的异域风俗早已厌倦了。卢修斯出身农民,相貌英俊,体格健壮,也是一个急性子的人。
他想回到罗马,作第一个向加林纳斯皇帝回禀战绩的统帅。他要告诉他波斯人已被彻底击垮,他们要再想组成一次象样的军队,没有两代人的努力是绝对办不到的。
一想到他们给波斯的痛击,他不禁开心地笑了。他,还有他的盟友帕尔米拉的王子戴耐特都深信,波斯已没有一个将领还能再与他们玩战争的游戏了。波斯军队全军覆没!
卢修斯唯一遗憾的是未能把波斯王生擒活捉,这只狡猾的老家伙跑到他们国家尽东头的一个地方。卢修斯的思绪被骑着马来到身边的副官打断。
“您好,统帅大人。”马库斯问候说。
“有事吗?”卢修斯问道。
“你看,一片和平景象。”这位年轻的军官一面回答,一面用手指着那缓缓流过沃野的河流,河里有,女人们在高兴地洗着衣裳,孩子们在水里跳上跳下,溅起一片水花。
“不错,这种罗马式的和平会持续很久的。”他赞同地回答,心里想事情可不总是这样的。
几年前,波斯人已逼近安提阿城,把城围得水泄不通,把这块平原杀得鸡犬不留,卢修斯见到过那个情景,真是惨不忍睹。
现在已是一片和平了。
还有一小部分波斯人,一些散兵游勇,已流为匪寇,有必要进行围剿。他们在密灌丛地和沙漠地带还时而进行骚扰,但可以说战争是停息了。他开始想象着和平时期的乐趣,想到精美的食物,想到美酒,想到女人。这些东西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与他绝缘了。
这条几世纪以来由大军所开出的又长又宽的大路不知不觉已到尽头。他们已到了城郊,河面已不再那么宽,岸边只有三三五五的人家。
卢修斯看了看周围那些富有巨贾们的漂亮的乡间别墅,心想,他该选择哪一座作为他临时驻留所呢?他可以暂时享受一番。也想把年轻的马库斯带在身边。这位罗马统帅对马库斯有一种父亲般的爱。
他是衣索比亚人,卢修斯发现他时,只是在亚历山大里亚街头的流浪儿,他长得十分秀气,身材相当健壮,卢修斯当即把他带到军营,他宁愿让他当个战士死在战场上,也不愿让他在城里当个男妓把一生糟踏了。
马库斯的确是一个英勇善战又忠心耿耿的战士,可是卢修斯还把他看成一个孩子,他可能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沈醉于和平之中,或许他坠人了爱河,也许更糟,他迷恋于情欲?卢修斯决定不能让他留在安提阿城里的酒楼让那些坏女人寻开心,因为他实在长得太漂亮了。
“马修斯。”
“在,长官。”
“看到那边那座别墅了吗?”卢修斯用手指着远处一个斜坡上一片树林围绕的大房子。
“看见了,长官。”
“你骑过去通知那房子的主人,就说这几天皇帝殿下的使者将在此下榻,我先去一下军营。”
“是,长官。”
“马库斯,还有”
“还有什么,请吩咐。”
“告诉他们他的副官也要同他一起来。”
“谢谢您,长官。”马库斯说着,拔马向那别墅跑去。
卢修斯看到了另一个有趣的景象,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他看到一群年轻女人挽着弓箭,扛着标枪渐渐走近,还有一个女子被两个人架着,好像是死了。但从她们叽叽哇哇的欢笑声来看,这个人一定没有死,而且活得好好的,尽管他能听得出她发出的呻吟是来自疼痛。
卢修斯停住队伍,拔转马头过去,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萨默娅首先看到了他。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也别把齐诺比娅小姐丢下。”她尖声向女奴们喊道“有一个罗马人朝我们走过来了。”
“那就赶紧把我放下来吧!”齐诺比娅命令地说。
她处在这种情况,罗马人很难和她讲话,不管这个罗马人是谁。
女奴们轻轻地把她放下来,她,一只脚站着,后面紧紧靠在萨默娅身上。
“看来你出了点麻烦。”卢修斯说,他坐在那膘壮油亮的阿拉伯马上看着她们。
女奴们怯怯地聚在一起,可是齐诺比娅和萨默娅直勾勾地望着他,心想,这个人穿着这身戎装真雄壮威武。
“是的,我的脚踝扭伤了。”齐诺比亚告诉他,奇怪这个罗马人讲的拉丁语怎么有点陌生的农民口音,但从他的装束看来,肯定是个将军的,她立刻断定,他不是一般的军人,他一定是司令官。
在他的风度气质当中,在他的深蓝色的目光之中,在他那健壮的肌肉当中,齐诺比娅感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特别是那强健的肌肉特别的吸引人,这个人很有意思。
齐诺比娅感到这件事令人激动,也可能有危险。连她自己也感到吃惊,她居然有一种愿望,让他来摸摸她,让那握着剑柄的健壮有力的手来握一握她。她摇了摇头,告诫自己,这种想法太荒唐。不管怎么说,他手中大权在握,能够给她所需要的一切。
齐诺比娅决定要试一试自己的运气。她冲他嫣然一笑,她感到这是她一生中最媚人的一笑。
“我想你可能不会有多余的担架把我安安稳稳地抬回家的吧?”她说。
萨默娅被她朋友的大胆惊得目瞪口呆。
卢修斯放声笑起来,他对那些吓破胆的女人对他的士兵恭顺的情景司空见惯了。当发现她这样大胆放肆,却使他感到非同一般。他仔细端详她:身材苗条,眸子幽黑,眼波流动,她的身上好像有一团火,使他外蒙征尘的心为之怦然。
“待在这儿别动,我去想想办法。”说着他回身驰向队伍。
“齐诺比娅,亏你想得出!”当那个罗马人跑远了,萨默娅大声说道。
“这很容易想得出。”她回答说“这样抬着我可受够了,我的脚真痛得厉害,于是躺在那些姑娘的肩上想见到我正安躺在担架上,这时突然“你说‘想见到’是什么意思?”
“就是想象到。”齐诺比娅变得耐心起来。
“噢,你经常能想见得到一些事情吗?”
“是的,如果我想要一样东西,我就想象它,然后它就真的出现在我跟前。当然它不总是完全同我想象的东西一样。比如,军用担架就和平常的担架就不一样,但总比在女奴的肩膀上强。”
不多一会,卢修斯带着四个步兵回来了,他的马鞭上还搭着一捆帆布,他们还扛着长杆。卢修斯把那卷帆布丢到地上,他们把帆布打开,把杆子从帆布边上的布环里穿过去,卢修斯跳下马,向齐诺比娅鞠了一个躬。
“请允许我。”说着把她轻轻抬起。
就在这彼此接触的瞬间,当他有力的臂膀搂住她的纤巧的身体的时候,他们的精神和肉体就都融为一体了。这一时刻的感觉是那样强烈,以致使两个人都那样刻骨铭心。这件事是这样突如其来。
两个人都感到吃惊,似乎他们接触的肉体已融结到了一起,再也不能分开。齐诺比娅感到她的血液在血管中贲张流淌,流得是那样快,她快要晕倒了。
她感到激动,又有些不安,因为这毕竟是第一次经历。她感到头上和脚上都有无数根针在刺她,可又感到一种快感。太令人兴奋了!她还想要这样的感受和体验。她感到她好像在燃烧,她的骨髓都被他的触摸融化了。她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不知怎么了,她那脚上的一阵阵疼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要他把她抱得更紧一些,轻轻抚摸她,让他压着她的手臂、大腿和胸脯。她向上瞟一眼看见他的嘴唇,心想让这样的嘴唇亲吻一下应是怎样的滋味?她的嘴唇还没让任何男人亲吻过,如果吻下会是怎样的感受?齐诺比娅闭上了双眼,不敢再看这个罗马人,要是让他看出自己的心思该多难为情。她斜依在他怀里,嗅到了他身上的气味。
卢修斯低头看看这个娇嫩纯洁却又十分坚毅的脸,她正依在自己的胸口上,他对自己的情感也感到困惑。他一生中女人很多,可是哪一个也没有像今天在他怀抱里的这个女人更能引起心中的烈焰。
她身上的那股香气飘进他的鼻孔,真令人陶醉,他想抚摸她,亲吻她,保护她,驱散她脚上的痛苦。他要给她温柔的爱,永无休止的爱。她的反应是深有意味的,她用她那纤小的身体的肢体语言,似乎在他怀抱中告诉他,他正在体验着的感受绝不是单方面的。
这就更使他的情绪倍增,从刚才只是想爱抚她转而想要把她压在身体下,与她纵情做ài,由于与她身体的接触引发了他内心中一种三十多年来从来没有产生过的感受。
他们两个好像在空中遨游,忘记身边的一切人,一切事,只有他们两个,还有暂短而快慰的时刻。这是绵延无穷的一瞬,卢修斯又把齐诺比娅往自己身上紧紧地贴了一下,然后把她放在担架上。
“这是配得上王后的担架。”他说,他的嗓音有些发颤“好了,现在你唯一要做的事是告诉我的士兵你住在哪,要他们把你送回府上。”
他们又四目相对,那双蓝眼睛的目光是那样深邃,似乎把那双棕绿色的眼睛看穿。一种不可思议,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在他们之间发生了。虽然他们谁也没有向对方表示什么,可是他们都心领神会,甚至每个毛孔,每个神经末梢都一清二楚。
齐诺比娅把住址轻轻地告诉了士兵。
“一路平安。”卢修斯来了一个敏捷的军礼,然后骑马回到队伍去。
萨默娅察觉到齐诺比娅和那个罗马人之间有些事正在发生,从那种奇怪的紧张气氛她可以猜出点什么,但她不想说出来。但她感到自己似乎是多余的了,是个累赘。她望了一眼逐渐远去的军人的身影,又看了看身边躺在担架上的朋友。
“齐诺比娅,你怎么样?”她问道。
“好极了噢,我是说,好多了。”齐诺比娅回答,她的神色在警告她“别说什么,千万别说,那些士兵会听到的。”
萨默娅领会到她的意思。
“今天晚上到我家来,我告诉你。”
“我不能去。”萨默娅沮丧地说。
“为什么?”她的朋友着急地问,这时士兵已把她的担架抬起。
“我要在庙宇里做最后一次排练,你忘了吗?今夜是我的入教仪式。”
“可不是么。”齐诺比娅坦诚地说“我真的给忘了。”
她比萨默娅大一岁,去年就已经正式加入了“大女神”教。
“那就明天吧。”她喊道“明天一早来,告诉我今天早上的事,我也把我的事都告诉你!”
萨默娅看着她的朋友被士兵抬着迅速地向城门方向走去,萨默娅知道,不论齐诺比亚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能在那些士兵的面前提起,大概在排练之后和仪式之前她能偷着溜出去看她,到那时她就知道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事了。萨默娅正在想着这件事,不知不觉已到了城门外边,突然她注意到橄榄树下坐着一个驼背的老太婆,她正在嚼着一块干面包,嘴里发出很大的声响。
萨默娅注意到她前额上的红色印记,这个老妇人举起弯曲的手指示意她和艾琳坐在她身边。她先拿起萨默娅的手,认真地看了一会,然后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你将去一个遥远的地方,那里十分富有可品味不佳。你虽做了妻子可恋着别人。一天你终于为了掩遮这件事而逃出家门,你两次成为寡妇才能成为母亲。
萨默娅十分感兴趣,但还没来得及问这位皱皱巴巴的老太婆一个问题,她就已抓起了艾琳的手,注视着她的眼睛,然后好像读祷文一样又说出一番话来:
我看见的是个战士而非奴隶,一场战争将会因你而起,在王国里,你到处漫游,在三条河边都有你的命运,你赢得了一位而失去两个,三个都是你的家。
这个老妇人说完就闭上双眼转过身去。
“可是”萨默娅说。
“走开吧。”这个老妇人说,口气很坚定“我只能说这些了。”
“那我们怎样付你钱呢?你要多少钱?”萨默娅问道。
老妇人慢慢转过头来,看到萨默娅穿着运动衬,有戴珠宝首饰。
“给你遇到的第一个乞丐一枚金币。”说着这个老妇人就蹒跚地走开了。
那些站在一旁的其他女奴已晒得无精打采,现在围了上来问刚才那个预言家都说了些什么。
“我要当两次寡妇才能当母亲。”萨默娅说“而艾琳会成为一名战士。”
“军人?”她们都叫了起来“简直是笑话,她连球都抛不直,更别说什么舞刀弄枪的了。她是个奴隶,又是个女人,怎么可能的呢?”
“我们也不知道。”萨默娅说。突然她想起那个妇人说她将去远方,但没说当医生的事。
一个是王后,一个是寡妇,还有一个要当战士,真是有些奇怪的预言。萨默娅一路默默地走着,想着。半英里路不知不觉地走完了,到了家。
齐诺比娅静静地躺在担架上,士兵们把她抬进了城门,穿过街道。她闭上了眼睛,避开强烈的阳光,也不去看周围的一切。她要用这段时间重新找回刚才那种感受,那种在那罗马指挥官用双臂把她搂进怀抱时的感觉。
她曾想要他吻她,要是她真的这样做,把嘴唇贴近,她该怎么办?她已经感到她的嘴唇已经噘起在等待他的双唇的到来。同时还有一种强烈的愿望,那就是让他压在她的身上了,任他的双手在她身上抚摸,摸她的乳房,摸她的腿,摸她的两腿之间的那个地方。
“你感到好点了吗?小姐。”一个士兵问道。
“好多了,谢谢!”她回答说,装作很困的样子。
“我看你在想什么,你总是要笑的样子。”他说。
齐诺比娅皱了皱眉头,她应该小心一点,别让别人看出自己的感情。这些战士一定不会猜到她和他们的指挥官之间发生的事。
“还有多远?”另一个士兵问道。
齐诺比娅用双肘支起身子向周围看了看,他们正走在城里的两侧竖有柱子的大街上,人们看着她,她有点心慌意乱,好像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在第二个转角处向右转,然后再向左第一座房子就是。”她告诉他们该怎么走后又闭上眼睛,再去追寻刚才那甜蜜的梦,可是,那种奇幻消失了。她再也追寻不到了。
一想到她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个罗马军人,她心里一阵悲凉。可转念一想,这又何必呢?他不过是个军人,而我将来做王后,可是那种感受倒是值得记忆的。当她读那些伟大的诗人的诗,当他们写爱的时候,现在她明白了,爱是什么,他们意味着什么。
爱?这个字眼和想法还是第一次出现在齐诺比娅的脑海里。这就是爱吗?就是那一瞬间所产生的情感吗?如果那是的话,那么它就是一种无法抑制的情感。她是不会承认那就是爱的。她决心把爱从她的情感中除掉,特别是对一个罗马人的爱。齐诺比娅感兴趣的是皇帝、国王。至少也得是王子。
这时她又想到一个主意。如果同波斯人的战争结束了,那么帕尔米拉的王子就会回来。大概她能建议她父亲离开安提阿城搬到帕尔米拉,把生意都集中到首都去。毕竟那是叙利亚沙漠的一片绿洲,也是东西方间的十字路口,以父亲的财势,她很快就可以进人社交圈,很可能,戴耐特亲王会爱上她,他虽不是国王,可是他是国王的兄弟,而且是英勇无比的军人。
国王可不是。国王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想。大概国王这样昏庸无能是更有利于他们兄弟的。也可能国王的弟弟需要有一个妻子来帮助国王更加昏昧。
“是这里吗?”士兵的一句问话就乱了她雄心勃勃的幻想“因为这座房子不像房子倒像宫殿。”
“不错。”齐诺比娅干脆地回答“这正是寒舍。”
士兵把她抬上大理石台阶,走进她父亲的宅邸。
注 释
1希腊神话故事,勒达是斯巴达王后,主神宙斯曾化作天鹅与之亲近,生下美人海伦。
2迈锡尼王阿加门农的妻子,与情夫埃癸斯托斯杀死自己的丈夫,后被其子俄瑞斯感斯所杀。
3法乐士,音译,原文为男子生殖能力的象征。
4安提阿:小亚细亚古城,其遗走在今土耳其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