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赵君皓的心情像一枝两头燃的蜡烛,赤红的火焰辣烫烫地从两边向他滚近,使他左右为难,然而两边却都不同情他,非要他做出选择,在亲情和爱情中。
他想找一个平衡点,因而夜晚睡不好。眉心被烦恼压出两条长长的细纹,早上起来对镜梳妆,觉得那两条皱纹就像母亲和爱人,也许,当他实在选不出来时,这是他唯一的选择,用这两条线的长度做宿命的安排。
在如此烦忧的节骨眼,两个女人的表现着实令他大吃一惊,她们是那么地水火不容,却在相同的默契,对他采取一致的态度——不干预。如果她们能说出非她不可的理由,他还好做决定,偏偏是无声的沉闷,反而让他无从选择。
因为睡眠不足,他的体力就靠食饭补充,所以,丰盛的午餐是必要的。
这天,他才刚在用汤,对座的视野被件灰尘扑扑的西服挡住,不需抬头看谁是不速之客,当看衣服,他就认出来了主人是谁——文涛。
文涛大摇大摆地:“我要分和他现在吃得一模一样的西餐。”
女服务生礼貌地:“先生,这边已有人了,那边有空桌子,请你移驾到那边。”
“他妈的,我高兴坐这就这,你再说一句废话,当心老子扁你。”
一时间,女孩子被吓得说不出话。
赵君皓解危地:“让他坐这,替我换到那边的桌子。”
文涛挑衅地:“躲不是办法,赵君皓。”
“总经理,要不要我请警卫来?”
“不用麻烦,我可以应付,你去忙你的。”他把空了的汤盘交给侍者。
文涛厚颜地:“不要忘了给我来份我点的东西,还有帐单记在你老板头上。”
赵君皓没有转弯地问:“你找我有何贵干?”
“我老婆呢?”
“雪恨没和你结婚,你如果是来讨遮羞费,就请回吧!”
“你错了,叫她老婆是习惯,以前我们同居时都是老公、老婆这么叫,而我今天也不是来找她重修旧好,是找她要回绍文的。”正所谓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
“他姓柳,叫柳绍文,不是文绍文,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教你个常识,孩子是由受精卵来的,绍文是我的孩子。”
“那又怎么样?在法律上,你没尽饼养育的责任,孩子不属于你。”
“血缘关系是变不了的,儿子是我的,我只是做不来他百分之百的爹。”
从文涛口中吐出的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箭,支支欲夺人命,果教赵君皓捏把冷汗。
适时,一个男服务生走来“对不起,面包和汤。”
文涛粗声地:“喂,少爷,柳雪恨在几楼工作?”像扩音器,引起餐厅里所有人的注意,特别是工作人员,脸上爬满诧异的小蚂蚁。
赵君皓挥一挥手,示意服务生不需理会。
浓浓的蒜香和奶油味飘在空中,给了人一种饥渴辘辘的感觉:恨不得立刻大快朵颐,偏偏文涛的嘴像上了发条似的,攻势一波接一波
“这味道让我想起从前,雪恨一早起来,只要闻到我烤大蒜吐司的香味,就会像小鸟一样啄我的脸颊,表示爱与感激,你有这种经验吗?”文涛吹嘘地。
“汤凉了,不好喝。”赵君皓微现焦躁。
“哦,这个汤不好,奶油玉米鸡茸汤,雪恨不喜欢这个汤,你知道问题在哪里?看你一语不发的样子,我想你是答不出来,我告诉你,她讨厌吃鸡胸肉,但,最爱男人有胸毛,你那边有没有长毛?没有长的话,去买灌一o一生发水擦,保证她爱死你。”
“男人的嘴很少像你这么琐碎的。”
文涛话中有话地:“男人长舌才好。”
他打量地:“真搞不懂,雪恨怎会看上你?”
“我的优点雪恨最清楚,能让她有一种欲仙欲死的快乐,知道是什么吗?”
“低级。”
“冻想到哪里去了,是讲笑话,因为她说:笑得肚皮都快破了,这不就是欲生欲死的快乐吗?”文涛哈哈大笑,再次惹众人狐疑的目光。
赵君皓无法抑止:“讲小声点。”
服务生收去汤盘和小竹篮,送来生菜沙拉。
“生菜我最不爱吃了,人又不是羊,吃青菜,小弟,把它拿走,快点上正餐。”
文涛的粗俗,连服务生都看不过去,鼻子里不时发出哼哼的腔调。
“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做我儿子的继父?”
“没想那么远。”
“别骗了,像你这种做大事业的老板,未来老早都计划好啊!我输了,雪恨不是在你计划内,是计划外,你只是要她做情妇,那拖油瓶怎么办?”
赵君皓顺势一推“正好你可以要回去。”
文涛僵住了,似乎这是他意料之外的答案,倒教他手足无措。
没一会儿,侍者送来正餐,噼哩啪啦的油爆声,如同文涛的心情,七上八下地。
倒是赵君皓的嘴角隐泛一个微笑,炫耀着反败为胜的快乐。
食之无味后,文涛游说地:“雪恨很爱绍文的,你应该要爱乌及屋。”
“你今天不是来要绍文的吗?怎么我一说给你,你反而不要了?”
“我游手好闲的,孩子跟我会吃苦,总之,牛排太好吃了,我刚才是饿晕了,现在吃饱了,脑袋也清楚了,所以我决定不强要绍文了。”一脸良心发现的诚恳。
赵君皓搅动刚端来的咖啡,热烟往天花板升华,到了上面什么也没有。
“以后,绍文问他的爸爸是谁,雪恨甚至可以说是精子银行的捐赠者遗爱人世的伟大贡献。”文涛努力扳回劣势。
“我是不是该起立鼓掌?”意思是:戏落幕了吗?
“还好,我话还没说完。”文涛寡廉地:“从精子银行取货,也该付手续费的。”
“说来说去,你今天来只有一个目的:有吃又要有拿的。”
“早到了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时候,没错,为了儿子好,我想把他卖给你。”
“想做人口贩子,也要有货在手上才行,你拿什么卖给我?更何况绍文自始至终都是雪恨一个人的。”赵君皓厉声。
文涛狗急跳墙“你最好小心点,我会找黑道来摆平咱们之间的恩怨。”
“恐怕你连付给黑道的头期款都拿不出来吧!”
“姓赵的,咱们后会有期。”
桌子一拍,咖啡杯不经震的倒了下去,黑色液体泼了赵君皓的裤子像尿湿一般,因为烫,他跳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惊呼,罪魁祸首已如青烟溜走。
牛小凡赶来餐厅时,与文涛迎面擦肩而过,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等到服务生蜂拥地追了出去,他才明白怎么一回事,只不过为时已晚。
一五o一室,赵君皓点燃一根烟,想藉尼古丁的味道松驰一下,就像在打越战时的老美,每出征一次,把命捡回来之后,总是需要大麻犒赏劳苦功高的神经。
片刻,他们两人仅顾着吞云吐雾,各怀心事。
一根烟抽完,牛小凡就开门见山:“那个人是谁?居然想害你绝子绝孙!”
赵君皓含蓄地:“不认识,一场误会。”
“和柳雪恨有关吗?”
见瞒不过他那如狗的鼻子,赵君皓招认地:“她的过去式。”
“不,他来找你,就该是现在式。”牛小凡神情紧张地:“完了!你和柳雪恨旧情复燃了,是不是?”
赵君皓露出灿烂如阳光的笑:“托你的福,让我茅塞顿开。”
牛小凡严惩地:“该死的大嘴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赵君皓一边风凉地:“打烂了,医药费我出,当是感谢它牵红线的奖金。”
如果教堂的钟声能如此敲响,赵君皓心想,小凡这大恩人,到时候媒人和男傧相双份礼,准是他一人包办无疑。
牛小凡心冷了一半“他来做什么?”
“失业要钱。”
“你给了?”
“我又不是中央银行的印钞机。”
谢天谢地“他凭什么勒索你?”
“以他是雪恨孩子的爸爸,要我出钱买断他们父子关系。”
“荒谬。”
“这年头,推女儿到火坑,打残儿子做丐童,都不是新闻了。”
“他要用什么办法拿到钱?”
“耍流氓,威胁说要找黑道来饭店开枪示警。”
“他一点也不像流氓,看他的模样,文质彬彬在我之上,不在你之下”牛小凡若有所思地。
赵君皓敷衍地:“吃软饭的小白脸,是要有一点外表。”
“我觉得地像在演戏似的,叫明长了张正人君子的脸,却扭曲起来扮坏人,不像,一点都不像。”牛小凡用影评人的角度说。
“听你言下之意,他是雪恨安排的?!”赵君皓心中翻揽地厉害。
“你也看出来了!”
“不可能,雪恨没有理由算计我,她要什么我给什么,何必假他人之手讹诈我的钱。”
“她有开口向你要什么吗?”
“她从不要求,连一件衣服也不要我送。”赵君皓猛地吞咽口水。
“她要是真有点什么也就好了,什么都不要就太不正常。”牛小凡精得跟猴一样。
“和有钱的男人交往,并不代表那女人是拜金女郎,两者之间不是等号。”
“可疑,真可疑,我要找人去调查那男人。”
赵君皓阻止地:“你还是把钱存起来,当娶老婆的基金,别尽吧些无聊的事。”
牛小凡心意已决“我这么做的用意,就是在保护我的年终奖金和红利。”
“我会保护你的。”
“只怕到时候,连你自己都保不住。”
“雪恨不会对不起我,对不起饭店和同事的。”
牛小凡欷吁地:“我是自食恶果,一席话就让你下地狱。”
赵君皓陶醉地:“我要感谢你,让我上天堂。”
“你真教我担心得饭不思、茶不饮、觉不睡。”
“明明是齐雅的过错,少往我身上推。”相思才会让人曾闲。
“不,你的影响力比她还大。”牛小凡正经八百地说。
“小凡,你是杞人忧天。”话没有了交集,赵君皓打住了。
与其说忧天,不如说忧人,总之,天作孽犹可违,自造孽不可活。
牛小凡退了出门,赵君皓从烟盒里掏烟,不知怎地?手竟然微微抖着,勉强夹住一支烟,打火机却像没油了般打不着,一个气浮,烟被折成了两截和那被撕裂成两半的寸心一样,他到底该相信谁?
西餐馆绘影绘声传来总经理被去势的厄讯,使柳雪恨不避嫌地冲向一五o一室。电梯正好下去,等的人太多,一等又是大半天,她从楼梯快步往下跑,因为心急如焚,有几次差点踩空阶梯,在到达十五楼的指示灯时,她停止了匆匆,扪心自问这是在干什么?
她虚脱地滑坐在阶上,双手压着膝盖支撑,交缠的十指顶着垂悬的头,蛾眉用力地锁住欲滴的泪泪如果让它流下来,她将无法负担自己的感情,真实的内心世界。
已经走到这种地步,若是任由感情行事,她一定会半途而废的逃跑。
听见开门的声音,她以为赵君皓怎么了,一探头,看见的是牛小凡的背影,看完之后要去庙里收惊,真恐怖。想也知道这家伙干什么去了,进谗言。想置她于死地,哼,终有一天,他就会知道他这只泼猴,实际上却是被她捏在五指里的一只无头苍蝇,四处撞壁而不察觉。
待牛小凡搭上电梯,柳雪恨这才敢现身,进到总经理专用休息室,脸上则堆积着伪装的焦虑。
“你要不要紧?”
他乞怜地:“你要帮我上药吗?”
她装傻到家地:“好,烫到哪里?”
“电视上喷雾的那里。”
“赵君皓,人家关心你,你还寻我开心。”
“咖啡真的是倒在我裤档上,你不信的话,去问西餐部的目击者。”
“严重吗?会不会影响到生育。”
他搂着她肩头,撒野地:“我变性无能了,你要负责。”
她挣扎地:“看你谈笑自若的样子,我就安心了,快放手,我要回去工作。”
“哪有人探病像这样,三言两语就要走了,一点诚意也没有。”他才不会让煮熟的鸭子飞走。
“你健康的跟个牛一样,赖在休息室偷赖,对员工士气会有负面的影响。”
“我不只是那里被烫到,还有这里也被烫伤了。”他指着胸口。
“我看是头被烫坏了,神智不清。”
他把她的手拉进卫生衣里。“你有没有感觉到它正雀跃地在打鼓。”
“不是打鼓,是吹号角的声音。”她引诱犯罪地。
她像个淘气、不解世事的小女孩,对男人的生理冲动完全陌生,不防他将会有什么变化,只顾在他宽广的胸肌上指压,然而,那深富弹性的肌肉,着实令她惊喜万分,像个游戏似的,她喜欢上这样的抚弄。
是什么使她言行浪荡?也许是自觉他在犹豫,也许是体内某一点自发,她仿佛从尘世束绳解脱开来,红晕漫漫泛过双颊,浸透了一对慑魂的眼眸,是醉,是眩,是女人最需要人怜的神情,是男人最无法抗拒的诱惑。
热火白她柔软的指尖升起来,烧疼了他的抑制力,灼痛他每一寸皮肤,从他的喉咙里进出美妙的呻吟,他感到快乐的同时,止不住微微打颤,因为她的抚摸在他胸口中央直线移动
他冷了下来“你在摸索什么?”
“没什么。”她手退了出来,声音遥远而喑痖,好似还停留在前面的欢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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