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往日的庄雄气势,墙体被燎得一团漆黑,大门也几乎烧了个尽光。流亥腿脚抖得几乎快站不住,全靠鲛人在旁搀扶,才一步步蹭到了大殿里。
大殿内部毁损得更严重。想来火势就该是从这起的。紫檀木雕螭纹鱼桌已经被烧成不规则形状。血肉模糊的人形状物事趴在桌面上,只可见一截残余的金丝缎绣朝服的衣角。
断裂的屋梁将她死死压住。焦黑的断截面还兀自冒着火苗。
流亥看一眼那张烧得面目全非的脸,立即吓得尖叫一声。她把脸埋进手掌,身子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一双温暖的手捧住她的脸。她怔了一瞬,然后紧拥住鲛人,哭道:“我现在只有你了。你永远都不可以离开我。”
鲛人看着她,神情复杂。半晌才擦去她的泪,低声道:“如你所愿。”
流祈被烧死的消息一出,举国皆震动。刑部立即着手调查起火的原因。然而大火侵过,早将一切证据烧个精光,根本没可能寻到任何线索。
但是根据那日当值的宫人回忆,在起火前,女皇曾屏退所有宫人,和古野的九夷君在殿内密谈许久。
九夷君。那可是女皇在时,也要礼让三分的贵人。虽不曾和他打过交道,却也陆陆续续听过许多关于他如何乖张怪僻的传言。念及此,刑部尚书摊开手,深感头疼。
调查无果,最后只能拿那日当值的宫人的开刀,一概以疏忽职守的罪名乱棍打死。
清点人数时,女皇的贴身内侍却是不见了。
流祈无凤君无子嗣。流亥作为她的唯一血亲,自然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国不可一日无君,守灵期一过,宝座升,钟鼓鸣,流祈身着逶迤朝袍,接受百官三跪九叩。
她继位之后,基本上完全保留了流祈的政治主张。只除了一条——乌宛的贸易口岸尽数对古野开放。
这是她之前就答应过九夷君的。
此决定一出,自然引得满朝哗然。流亥力排众议,甚至当众人面罚了两个言官,反对声才渐止。流亥之后和鲛人说到这件事情,脸上略现出一丝不屑:“也是皇姐平日太过纵容,才养得他们这般口无遮拦。这次小惩之后,看谁还敢置喙朕的决定。”
说着抽掉鲛人手里的书,柔弱无骨的手臂缠上他的胸膛:“夜已经深了,我们……”
她语气娇憨。眼底晕着满满的旖旎风情。
鲛人抬眼看她,慢慢拿开她的手。他展颜微笑,嘴角扬起的弧度完美又标准:“我有点累。改日吧。”
流亥身子一僵。她默然收紧手掌,低声道:“为什么你一直都不愿意碰我?是我哪里做错了么?你告诉我,我改。我只有你,也只爱你,为了能跟你在一起,你知道我做了多少努力么。就连这皇帝也是……”
“你做这皇帝,就是为了能和我在一起么?”见她点头,鲛人眸光骤然冷了下去,“可是流祈已经把我给你了。而且你还告诉过我,流祈已经应允你的请求,准备择取良日让我们成婚。所以就算不做这皇帝,我们也是可以在一起的。”
他用手指挑起她尖细的下巴:“你记住。不要用我的名义,去粉饰你昭然若揭的野心。”
男子起身离开,背影渐行渐远。流亥手握半拳抵在唇边,撕心裂肺地咳起来。
后半夜就起了烧。太医来过,只说她身子本就不太好,加之气怒攻心,血脉不顺,才会突然发了病症。但倒也没大碍,只需喝两副清热安神的汤药就可。太医看完诊就下去抓药煎药。流亥在烧热里睡一阵醒一阵。
再昏沉沉睁开眼,就看到鲛人坐在她床边。容色倾城,像是从画中来。
她眼圈立即红了。拉住他的手哀哀哭道:“是我错了。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鲛人凝着她的脸,轻轻道:“好。我不走。”
……
一进出的小院落。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院落虽不大,却收拾得很是齐整。且院墙边的架子上爬满姹紫嫣红的朝颜花,更显生动趣致。
素袍纶巾的男子从灶屋端了碗白粥出来,径直进到东屋里面。
女子坐在床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他搬个圆鼓凳坐到她身边。盛起一勺粥,仔细吹凉了,再小心翼翼地递到她唇边。
她吃得很好。他把空碗搁到桌上,起身把外衫给她披上:“皇上当心着凉了。”
“我现在可不是皇上了。”她微笑道,“浮余,直接唤我流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