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让大臣对立起来,他们才没法合起伙来你。”赵祯毫不遮掩道:“所以在皇帝的眼里,大臣不该有忠jiān之分。黄河之水浊兮,长江之水清兮,皆可滋养一方,亦能为祸一方。更重要的是,你得让他们没法结党,这样你才不会势孤。”
赵宗绩用心的听着官家的每一个字,这是老皇帝在教自己帝王心术啊!
“二就是要选一些有才华又忠心的官员在身边了,祖宗设翰林学士殿学士,是给子孙作机要秘书的。馆选出来后,还得长年观察,只有真正忠心者才可命其入内随侍,以备顾问。”赵祯道:“这么多奏章,你只能先拣出紧要的看,大部分都得他们替你看。”
说了这么多,赵祯有些累了,便呷一口茶,淡淡道:“看看今天有什么要紧事儿。”
“喏。”胡言兑便把装着实封奏章的匣子打开,不禁一愣道:“今天这么多?”
赵祯却毫不意外,微闭上眼睛道:“念……”
“王爷,”胡言兑便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拆开封皮,掏出里面的奏本,递到赵宗绩面前,小声道:“那些歌功颂德的废话就别念了,从正经处开始。”
“嗯,”赵宗绩点点头,看了看封面道:“这是天章阁待制胡宗愈的奏章……君者口含天宪,言出必践,否则何以威四海、服八方?嘉佑四年九月,陛下承诺两年内必立太子,今已期满又三月亦……臣虽小臣,大臣不言,自当言之,伏请年内择贤立储,万不可再失信于天地祖宗,臣民百姓!”
赵祯的眼睛早睁开了,脸sè变得难看起来。
胡言兑赶忙另换了一份,赵宗绩拿起来一念,竟又是请年内立储的奏章。
“哼哼……”赵祯竟冷笑起来。
胡言兑再换一份,赵宗绩一念,还是,接连念了十几分,都是如此。
“别念了,看看多少位心怀社稷的忠臣。”赵祯话虽如此,却带着浓浓的嘲讽之意。
“是。”两人便一份份的查看清点。
还没数出来,李宪轻手轻脚走进来,禀报道:“方才皇城司禀报,有天章阁待制胡宗愈等三十三名官员,一起到了登闻鼓院。”
“光上奏章还不够,还想敲鼓?”赵祯冷笑道:“寡人怎么没听到鼓声?”
“这……”李宪笑容怪异道:“登闻鼓院的鼓,今早晨破了,已经送匠作司修了。”
“噗……”一旁听着的胡言兑忍俊不禁,赵祯也失声笑道:“绩儿的手下损招不少,不像是陈仲方的主意,多半是那王元泽的。”
赵宗绩脸上的笑容登时凝固,但官家知道的这么清楚,自己否认和辩解没有任何好处,只能低头默认。
好在赵祯并不以为忤,淡淡道:“寡人记得,那鼓曾在庆历末年破了一会,半个月才换了新的。”
“奴婢已经打听过了,”李宪轻声道:“登闻鼓的皮不是普通的牛皮,工部最快也得十天才能做出来。”
“嗯。”赵祯点点头,命李宪退下,吩咐赵宗绩道:“剩下的不用看了,清点出来,留中。让老胡做便可,宗绩你过来坐。”
“是。”胡言兑便继续清点,赵宗绩则做到赵祯旁边。
“我大宋朝说起来是一君独治,但其实皇帝一个人说了不算。”赵祯语重心长的望着他道:“你别看他们满嘴陛下金科玉律,出口成宪,那都是哄人的,寡人要是真绕过中书下道中旨,保准那些大臣要跳起来,说什么‘不经凤台鸾阁何以为制?’之类。寡人只能在中书给出的意见后面,批‘同意’还是‘不同意’,听起来这皇帝当得很窝囊?”
赵宗绩摇头道:“父皇是不愿意破坏制度。”
“有这方面的原因。”赵祯欣慰的点头道:“但更重要的,是我有自知之明。寡人也想像太祖太宗那样乾纲独断,但他们是开国之君,这个国家都是他们建立的,对内政外情的了解自然远超臣子。然而寡人自幼生在深宫,从未离开过汴京,如井底之蛙一般。相反,政事堂的相公们,都是层层选拔的才智之士,在朝堂地方久历政务,他们给出的意见,自然要比我高明的多。”
说着他目光慈祥的望着宗绩道:“现在你明白,寡人这些年,总让你东奔西跑了?”
赵宗绩心头大震,眼角浮现泪花,重重点头道:“父皇苦心,儿臣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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