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宗远跟在她身后,有点惊讶“很难买吗?”
“当然了!”黎尚雪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认真地点头“这好难买到的!不过,你会对这个感兴趣,真是出乎意料呢!”
两人在挤满了少年少女的展厅中说话,尚雪简直是用喊的才能让何宗远听清她的每一个字。
黎尚雪对每件展品都兴趣十足,不时挤到人堆里东看看西看看。何宗远也由着她,没发牢骚,跟着她东跑西颠。
他默默地注视着她的背影,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新鲜感触在心中鲜明浮现——她的积极与热情,仿若阳光照亮了他晦暗的心田
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喜欢上和她在一起的感觉
“啊!”黎尚雪的惊叫打断了他的遐思,何宗远无奈地抬起头来。
“什么事?”他没好气地问。
尚雪却抓住了他的手臂,使劲摇晃“小宗,你看!你看你看!”
心中早已习惯了她的大惊小敝,他不经意地望过去,说道:“看什么啊”话语中断了,他也睁大了眼。
为这种事兴奋成这样
(一滴老大的汗珠从后脑勺滴了下来)
“瑛姐瑛姐和胡导演!”尚雪一面用力摇他的手,一面兴奋地嚷道“他们、他们是”
小宗无奈地望着那对亲密交谈的情侣,又收回目光望向身畔又惊又喜的少女,叹了口气:“对,他们是一对,你想说什么?”
尚雪恍若没听见,只是一个劲儿喷喷赞叹:“瑛姐居然和胡导演嚏,真是难以想象太奇怪了哇,他搂住瑛姐的肩了!哇,他”
“你怎么这么大惊小敝,他们本来就是”何宗远耸耸肩,见她根本没听见,只得吞下了下半句话。顾着她的目光望去,施瑛和胡导演轻偎肩头,款步而行,一副悠闲模样。他心中一动,不由自主抬起手来,轻轻搭上尚雪的肩头,稍一碰触,却又没来由红了脸,飞快地缩回了手。
叹了口气,他望向尚雪,身畔的少女忽惊忽喜,无忧无虑,哪里知道他心中瞬息之间的许多思绪变化。何宗远再度叹了口气,垂下了头——
******——
“瑛姐,瑛姐!”黎尚雪笑靥如花,老远就嚷了起来“我今天看见了哦!你和胡导演”
正在开门的施瑛一下子僵住了,一言不发。
尚雪却兴奋得忽略了那分微妙的神情变化,只是一个劲兴冲冲地嚷:“瑛姐你好狡猾哦!都瞒着我们不过,你们真的很合衬哩!我原来怎么没发现,胡导演又高又帅,就是脸色臭了点”
滔滔不绝的话语结束在施瑛轻微的啜泣声中。黎尚雪呆呆地看着一向明朗坚强的施瑛站在门畔,身子不停地轻微抖动,成串的泪珠绵延不绝地淌下苍白的脸颊,她心中震颤,一时手足无措,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她们就这么呆呆地在施瑛家门前站了半晌。终于,黎尚雪回过神来“瑛姐不如我们先进去吧。在门口”她没再说下去,轻轻搀扶着施瑛走进门去,小心带上了门。
平日那么坚强的施瑛,总是笑靥如花的施瑛,仿佛稳重如恒的施瑛她如花的玉靥惨白憔悴,明澈的黑眸也已红肿,眉宇之间凝结着无尽的愁思,竟恍若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尚雪怔怔地望着她,千言万语涌到了喉头,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瑛姐”良久,她嗫嗜着开口“别哭了,真的,别伤心了是不是胡导演欺负你,我帮你出气好不好别哭了啊”她轻轻地拍着施瑛的背,没什么条理地柔声安慰,感到自己也情不自禁有些伤感起来。
就是啊,这么好的瑛姐,这么善良的瑛姐,这么漂亮的瑛姐是哪个臭男人欺负她,是哪个坏男人忍心让她流眼泪?!像瑛姐这样的好女人,应该要得到幸福才对啊。
哼,胡导演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尚雪,”泪眼盈盈的施瑛忽然缓缓开了口“答应我,别告诉别人,好吗?”
“为什么?”尚雪不自觉提高了声音“瑛姐你都这么伤心了,干吗还顾及那个大坏蛋!我明天帮你报仇,绝对不会放过他!”
沉默了良久,施瑛终于缓缓吐字开腔:“不是,不是他,跟胡导演无关”
“那是哪个混蛋?!”黎尚雪不假思索张口就问。
“”施瑛沉默不语,低下了头去,极轻极轻地叹息了一声“没什么,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会处理好,让尚雪你担心了对不起”
黎尚雪睁大眼睛看着她,连连摇头“不会啊,瑛姐你干吗这么客气?!我是真心想为你分忧的!一直都是我依赖瑛姐,我也想为瑛姐做点什么啊!”“尚雪”施瑛凝望眼前少女担忧的脸庞,心中感动,说不出话来,只得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紧紧握住。
半晌,施瑛恍惚如梦地轻声开口:“尚雪,你的恋爱,一定要成功哦,一定一定!”她把尚雪的手抓得好紧好紧。“一定要幸福啊”她的美眸中再度有雾气氤氲而生“那样子,我就也开心了!”
尚雪呆呆地望着她,单纯的心中满是迷惑。
迄今为止,她的爱情都很快乐,即使偶尔有小小的波折,她也有过忧郁和不安;但,从不会如此啊!从不会像瑛姐这般,伤心落泪啊!
这么痛苦的感情,真的也算爱吗?
她可不要这样的爱!她要的是——
充满欣喜,充满温暖,充满甜蜜的爱情!
她和耿大哥,一定会有很幸福的爱情!——
******——
朝仓望着身畔若有所思的佳人,挑了挑眉,问道:“你在想什么?”
席晴却兀自沉浸在自己的遐思中,听而不闻。
轻轻摇了摇头,朝仓淡淡一笑,并不气恼,反倒是托起腮来,静静地打量起她。
真的,如不是相交已久的话,谁会知道眼前的年轻女子已是一个五岁孩子的母亲呢?
及肩的长发犹如轻柔的云雾轻轻涌动,与轻轻摇曳的耳坠相映生辉,恰到好处地衬托出纤细白皙的颈项。从侧面望去,明眸半开半合,眼波如醉,平增无尽风情
“他来找你了吗?”他突兀地问,眼中有狡黠的笑意“你那个前夫”
席晴终于从沉思中苏醒,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找了,为女儿的事找了!”
朝仓淡淡一晒“这不是很好吗?毕竟你一直盼着他来找你啊!”席晴黯然垂下头去,目光投射在面前咖啡袅袅上升的热气中,喟叹出声:“但我所希望的是——他能劝我回头啊,能劝我回到他的身边啊”眼波不自觉地湿润了起来,也不知是水气氤氲还是泪水盈盈“当初,我提出分手,并非是因为感情的破裂,而是、而是希望他能不受母亲影响,站在我这边啊我,我,我、仍然爱着他啊”“我还是希望留在他身边啊!”她幽幽吐诉,眸光如醉,满眼迷离,清艳绝伦的秀靥上一片凄婉,竟是与平日大相径庭的楚楚动人。
朝仓怔怔地望着她,玩世不恭的笑脸瞬间僵硬了下来,再也笑不出来
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对一个旧情难忘的女人一个执着于过去的女人——
******——
“cheers!”
众人举起酒杯,齐声喊道,各个喜笑颜开。
“为了夕星渡的后期配音圆满成功,让我们敬胡导演一杯!”施瑛言笑晏晏,当先敬酒。
尚雪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施瑛,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些微的伤心失意之处,却偏偏见施瑛她笑靥如花、星眸灿亮,哪里有丝毫难过和不自在之处,倒似比在场的每一个人更是开怀喜乐。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怔怔地望着她,几乎以为几日前自己见到的落泪佳人是出自梦境。
尚雪兀自在这里呆呆思考,却引起身畔小宗的关注。
何宗远不着痕迹地凑过身去,问道:“怎么?不舒服吗?”
尚雪回过神来,诧异地望向小宗,笑道:“啊?你在担心我吗?”她的眉眼笑成了一弯月牙“我好开心呢!”
小宗俊脸一红,粗声道:“你胡说什么,我才不会担心你呢!”
说罢,他悄悄抬头望去,却见尚雪已转移了注意力,一双慧黠灵动的明眸早巳凝注在施瑛身上。他暗暗叹了口气,垂下头去。
见施瑛在席间中途退席,尚雪悄悄跟在她后面也溜了出来。她跟在施瑛身后,远远见施瑛满面笑容顿化作了无限哀愁,对月长叹,眉宇间竟是愁思难遣,秀眉轻颦,侧然生怜。
清冷的月光洒在她细瘦的肩头,衣衫单薄得仿若要被风吹去明明是夏末,尚雪看着她,却觉心头冷意凛然。
施瑛就那么倚在栏杆之畔,神情似醉非醉。
尚雪远远望着她,懵懂的心头隐约地知道有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到底是些什么,只能那么远远地、静静地凝视着她
忽地,仿佛轻风掠过,一直怔怔出神的施瑛突然直起了身子,恍惚如梦的眼眸直直地向楼下投射而去。那是一种专注到几乎忘我的眼神
一个少年缓步走来,忽在楼下犹如心灵感应般停下步子,仰头望来。
两双眼眸就那么不期然地撞在了一起。
施瑛直直地凝视着楼下的少年,珠玉的面靥也早在夜风中苍白憔悴,幽深的黑眸中,是一种不能解不能说的心碎神伤。
那种痛苦,令她清冷的容颜凄美到绝艳的地步!
尚雪怔怔地望着他俩,被那种凄清的气氛震慑,一动也不能动。
良久,施瑛微微一笑,恢复了常态——纵使这笑容中有太多的哀婉——朗声说道:“怎么?你也来啦?要不要上来?”
少年盯着她,以一种接近心痛的神情,静静地望着她,什么也不说,只是望着她。
如果,这世上有一种凝视是可以回肠荡气的话,那么,就是这种凝视;如果,这世上有一种无言是可以惊心动魄的话,那么,就是这种无言
然后,他漠然别过头去,离开了尚雪的视野,也离开了施瑛的视野
尚雪悄悄在暗处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恍如身处一个恍惚迷离的梦境,也分不清是幻是真,不知不觉间,泪,已潸然而下。
施瑛凭栏而立,发丝飘飞,神情落寞无比,苍凉的黑眸中,是任什么也难以掩藏的心痛。
有一种爱情,这世上有一种爱情,是很痛苦、很痛苦的啊终于,施瑛双眸一颤,落下了一滴清泪——
******——
也许心中还残留着适才所见情景带来的震惊,尚雪独自走在归家的小路上,思绪万千。
瑛姐她到底
尚雪稚龄的心中满是惶惑不安,不解这世上的爱情为何似乎与想象中大不相同。
她想要的,是甜蜜、温馨、幸福的爱情啊!
她,好想见耿大哥,好想见耿大哥哦!
好想看到他温和亲切的笑脸,好能立刻解开心中如洪水般汹涌而来对爱情的疑惑
“咦?”她惑然睁大了双眼“那个人,那个人不是席晴小姐吗?”
更深露重,席晴翩然行走在小路上,长发飘摇,身形纤秀,说不出的窈窕动人。
尚雪怔怔地望着她向对面那幢再熟悉不过的大厦走去,但觉呼吸都急促起来。
她,她,她不会是去
心中不自觉地涌起一种酸涩难言的感觉,尚雪瞪着眼,看她一步步走进那幢大厦,几乎在同一时刻本能地奔跑起来,几个疾步就冲到了楼前。但,她伫立楼前,却脚步凝固,平日走了千万次的楼梯,今日再也提不起力气迈上。一种隐隐的恐惧紧紧攫住了她素来天真无忧的心。
在黑夜死寂般的宁静里,她呆立了良久,终于转身离去,无力地走回了自己的大楼。
开门的瞬间,她摸到挂在颈上的钥匙,心中更是难忍伤痛前几日她丢了钥匙,耿健忙不迭地叫玲玲把钥匙还她
为什么一直以来什么都不明说,为什么一直以来都那么有耐心
因为,因为,那是最好的状态,是对两个人来说,都是最好的那种状态。
如果说出也不会有结果的话,那么,最起码,也不要说
她开门进屋,走到惯常爱待的窗畔,向对面的窗户望去。灯光柔和依旧,影影绰绰映出两个人影来。
和耿大哥以后会怎么样,这种问题,她从来就不去想,因为知道,想了也没有结果。
想了的话,许多事情就会变的
不可解释,而且复杂。
就如此刻眼前所见的一般复杂。
她眸中泪光莹莹,看着两个人影猛然拥在了一起,终于再也看不下去,反手“刷”地拉上了窗帘。
什么都不知道,有时候,是最好的。
局促在阴暗冰冷的角落,她抱膝而坐,清澈的泪水无法抑制地滑落脸颊。
好冷,好冷明明是夏末,她却在夜风中抖颤如同枯黄的落叶。
白昼里充盈全身的勇气,尽在目睹了这一切之后散逸殆尽;若说爱情是世人不惜一切也要去争取的东西,若说少女追求爱情的心如火般炽烈、滚烫、不顾一切的话,此刻也只能剩下渗入骨髓的冰冷寒意
最真切的答案呈现在眼前,爱情不是靠努力或是勇气就可争取到的东西它就像掠过身畔的清风,虽然可以感觉它的存在,但是,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抓不住
瑛姐没有说、瑛姐没有说若是所爱的人不爱自己的话,要怎么办那,并非是努力就可办到的事情啊!
要、怎么办?
要怎么办才好她,该怎么办啊空气中飘荡着湿润的气息,月色晦暗,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