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
“那你说着箱子里装的什么?”
“我若猜了,你们可不能跟我的答案。”
秦庚不知素来寡语的赵戊今日为何这么多话,瞥了一眼其余几人笑道:“我见他几个也没要猜的意思。你猜便是。”
“那好。”
赵戊沉静的目光又望向那大箱子,“三个货箱中唯这个最重,而且武夫抬上来的时候我就能听到那种金属碰撞的声音,我猜这里面应该装的是铁器。那我便猜兵刃吧。”
秦庚一疑,“这箱子宽不过一米,长不过一点五米。若是兵器该是多少短兵?”
“所以五哥才猜兵刃。”魏己给他重复了一遍,是兵刃不是兵器。
秦庚望着赵戊,眯眼笑,知道赵戊稀罕那玉龙老人的弯刀,君子不夺人所好,即便他也喜欢也不和五哥争了。
“你们几个都不猜了,那我可要替五哥打开货箱了?”秦庚笑了笑,望向紫金高座上一直沉默的秦王,“王爷,臣要打开货箱了。”
秦王蒹葭眉眼含笑,微点头。
秦庚招来匠人,同他吩咐了一声。
那匠人蹲在第三个货箱前,取出“百式钥”在那个货箱前试了几下,只见“咔擦”一声,那锁解开了。
几个侍卫站着的凑了过来,坐着的站了起来。
秦庚招手示意那匠人退下,走到货箱前将箱顶揭开。
“啊!还真是!”燕丙惊呼了一声。
秦王凛冽的目光望向货箱之中,他起身的时候,侍卫们已给他让出道路来。
其实赵戊只说对了一部分,只是燕丙觉得这个大概都很难猜到,之前他甚至想这个最重的箱子是桑为霜给秦王送来的银子?毕竟那个女人连衣裳里塞银票的事都做的出,秦庚还曾取笑她,是暗讽秦王没银子使?
再或者是桑为霜给秦王送来的古玩什么的。可是没有想到竟然是……
“王爷,这是一套兵器模型和军事阵地模型,缩略的尺寸和样式都画在这一本书上!”赵戊将货箱大致扫了一眼,又拿起货箱内的那一本书递给秦王说道。
赵戊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他的面色凝重,就和此刻的气氛一样诡异。
几个侍卫脸上的神情和赵戊一样,俨然被这一箱子的东西吓了一大跳。
这个桑为霜,想不到她连这一类学问也有钻研?若是她身为男子,那还得了?
秦王接过赵戊递来的那一本书,书没有署名,桑为霜和娄蒹葭似乎有一样的习惯,不大喜欢署名,但是娄蒹葭能认出桑为霜的行书来,这是她的字迹。想来她养伤期间并不是忙着风花雪月,而是花了十足十的功夫……不对。
秦王犀利的眸再扫一眼货箱,这不是一朝一夕的成果,想来在她踏足洛阳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应该是她几年来的成果。
秦王翻阅书籍的同时,秦庚几人动手将那货箱里的“物件”摆出来。
“这是汉朝至唐朝的城池布局,这里还有云梯的改进,投石器的改进……”齐甲小心翼翼的拿出那一大摞物件。
楚乙将拿在手中的东西仔细看了一下,才开口道:“我这个是戎车。”
“轻车”
“云车。”
“指南车。”
“还有辎车。”
赵戊看了眼楚乙放在紫金桌上的几个车辆造型,眼眸深沉无比,又将他从货箱内拿出的一块铁盒打开。
几人见赵戊手中的东西,即刻凑了过来,见这铁盒共计三层,三层一打开,竟然足足躺着一百八十件兵器,都成小叶筋一般大小。
“这是一百八十兵器……的实物模型。”赵戊的声音低沉,可见震惊。
“这桑当家的也太……”燕丙本想说什么被秦庚一个眼神打断了一下,想了想他继续道,“太厉害了。”
七侍卫一致赞同,从没有见过哪个女人不花心思在绣花多纳几双绣鞋上,却花心思在这种事上。如果不是这桑为霜向秦王“试好”,这样的“人物”还是女人,留在世上简直可怕。
秦王不动声色看着摆放在面前的物件。
“我们先将这些东西放到书阁。”魏己替秦王说道。
书阁就在正殿后,是秦王接见大臣的地方。
如今蜀中丞相赫连初月带着几个老臣东去,巩固秦岭、巫山楚水一代。
原是想在蜀中兵力巩固后,带兵先占领楚州,可秦王再三思量决定先不动吴国,若是此刻与吴主闹僵了关系,不是什么好事。
是故秦王令赫连初月率一些老臣巩固秦岭巫山一代。
如今别宫书阁没有赫连初月还有一些老臣的身影微显冷清。若是赫连初月回蜀中看到书阁中摆放上这些物件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这是一些深谙军事之道的老臣们都做不到的规模。
“王爷,这些模型,近日会派画师照着临摹下来,然后再命能工巧匠打造出来,进行试炼……”
三国中任何一国都清楚,不出五年三国会有一场大战,而如今三国势力划分为四,蜀中占据着一定的地理优势,可保几年安宁。只是这几年安宁中他们得抓紧时间招兵买马,囤粮修城,而桑为霜给他们带来的这些更是十分重要。
魏己站在秦王身后,见秦王点头后又继续翻阅那本桑为霜所写的书籍,见一物从书籍中落下。
“是一封信。”魏己说道。
那书信正落在秦王怀中。
见这信封上一字没有。
魏己以为是桑为霜送给秦王的家书,却不知桑为霜的家书早画在书画中,这一封信是桑为霜给秦王提的建议还有一些她的想法。
秦王匆匆扫过一眼后,将那封信平放在书桌上。
桑为霜信中所讲的大致意思是:近三年无论秦廷“巴结”姚主,傅画磬也会在三年内外攻打西秦统一北方,当然也不是绝对会这样,比如会因为“内乱”终止。至于何为“内乱”桑为霜并不会言明,她的大致意思是只需三年,北方必定大乱。
而这三年时间蜀中一带要尽力弥补自己的不足,眼下蜀中最大的不利之处就是治军还有‘冶铁’。蜀中人口大多是逃难至蜀中的民众,本土的士兵较少,而地痞流氓之类太难驯服,招兵买马,训练士兵,是眼下重中之重。而另一点是蜀中的冶炼技术,有待提高,蜀中铁器的冶炼远不及中原,而桑为霜的书册后附有中原一代较为先进的冶炼技术,可以参考。
“这女人简直是……”魏己看完一整封信后惊叹道。
“这货箱要是在吴国被人给劫走,她想没想过后果?”秦庚眉目一沉说道。
“你这是瞎操心,这不是完好无缺的摆在你眼前吗?”燕丙胳膊肘戳了一下秦庚说道。
“我只是打一下比方。”
“看来她是给我们蜀中指出了一条明路,有了这冶炼技术,若是能请到玉龙老人,再加上赵戊还有娄渊师兄,我想三五年内,我们也会有一个‘浮屠塔’。”楚乙面色阴沉严肃,粗声说道。
韩丁闻言一震,摆手道:“‘浮屠塔’可不敢说,毕竟浮屠塔真正的实力,我们谁也不清楚,而且‘浮屠塔’只是传的吓人,是虚有其表,还是煞有其事,我们都不知道,如今还是脚踏实地先训练出一支精兵队伍再说。”
“玉龙老人那里恐怕难了,若是蛮蓝夫人肯出面劝说也只有五成把握。”燕丙挠着头说道。
蛮蓝夫人的母亲是玉龙老人的庶出女儿,但凭着这一点交情……想说服玉龙老人出山给他们冶铁,这事情难办。
“但是我们若不去试一试怎么能知道到底能不能呢?”魏己看着几人道,“玉龙老人的事情交给我,我去和贺将军和蛮蓝夫人说。”
七侍卫陆续退下书阁,此时西窗映出红日,之后天色渐渐暗去,有侍官端着膳食来过一次,秦王未曾用膳,至于枯坐一会儿后,饭菜早已凉掉。
秦王蒹葭似乎是在苦心等什么人的到来。
果然,在夜幕完全笼罩着别宫书阁的时候,一个黑影出现在书阁的西窗前。似一阵疾风一般,他跳进书阁内,书桌上半开的书册,因这一阵疾风被掀起书页……
“冷雨参见秦王。”
“冷”字辈的死士,是自“洛”字辈的老死士后守护秦王的一批。
秦王这才伸出纤长的手,拿出怀中的火折子将书案前的灯盏点亮了。
他拿起笔在一张宣纸上写下:“等你很久了,为什么迟回半月?”
按照桑为霜给他寄来的货物的时间自然是五月中旬前后,桑为霜的货物都到了,按照冷雨的行程不该耽搁上半个月。
“主子恕罪,冷雨因一事再姚秦边境上逗留了半月。”
秦王幽深的琥珀色眼眸望向冷雨。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冷雨低下头继续说道:“姚国在秦姚的边境一带,秦岭以北,三门峡以东囤积有大量的士兵,按照估算大约十万人马,而这些人马动向不明属下发现后,心觉有异,又不敢贸然行动,于是兀自决定留守观察了半月。望王爷恕罪。”
秦王闻言,眉峰陡然皱蹙,眼神幽暗。傅画磬囤兵秦岭以北,若不是是想攻打西秦,便是想攻打秦岭以南的巫山一代,夺取北方、吴国、至蜀中的一大枢纽要害——楚州。
傅画磬有此意,也不可否认,楚州他秦王蒹葭也想要伸手!只是傅画磬真舍得和多年的盟友吴国国君翻脸?何况他还有一个妹子是吴国国君的皇后。
秦王在纸上写到:此事暂且放下,稍后再议,先将你带来的消息给我。
消息,自然是关于洛阳城内的消息,更多的是桑为霜的消息。还有皇宫里面的消息。
*
桑为霜将那日在华阳殿公仪音所给的药丸仔细检查过,药丸自然无毒,不仅如此药丸竟然是用十分罕见的药材做成,无毒是无疑,但以桑为霜的多疑,这药丸她不敢轻易服用,于是将那药丸拿了几颗研磨兑水给猫服用了半月,见那猫安然无恙后才敢服用。
服用公仪音药才半月。六月初,清晨桑为霜站在水缸前,水缸中映出她的人影时,她就惊奇的发现自己的气色好了很多,就连皮肤也白皙光滑起来。当然除了这点改变,还有夜间就寝时胸胁的轻微胀痛也好了很多。
这药丸,果真有用。
不过她得明白:这公仪音绝不是想帮她,这药瓶的“施舍”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药效可以见到,看来真的有用,那么还可以继续服用。
这一来又过了半月,六月十五,月圆夜,听说皇宫又有宫宴,不过此次请了辰家家主。
桑为霜知道八月十五就是帝后大婚,不过是转眼间的事情,如今礼部已开始走礼程了。帝后大婚一样遵守《礼记》中约定的“六礼”,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亲迎。一一来过,比之寻常百姓更加严肃。这六礼的每一个环节傅画磬都要给辰家送去彩礼。可想傅画磬和辰家结亲不见得不花银子。
皇宫两次宫宴,月头宴请的是大臣,只是六月月头未立宫宴,于是十五立了家宴。
六月十五戌时后为霜正要就寝之时,冷瞳带来了消息。
“满月宴上王美人惊呼肚痛,现太医已确诊王美人小产。胎已五月,看形状应当是一个男胎。”
冷瞳面无表情的说道。
桑为霜闻言惊愕的站起来,她一方面又觉得王美人造孽深重故不利其子嗣,又疑惑着,“可有告知原因?”
冷瞳上前一步继续道:“王美人坐的那个位置本来是要为辰家家主准备的,辰家家主向来不用金银器皿,故其食具皆用玉器,那王美人坐错了位置,用了辰家家主的餐具,辰家家主自然不能要求再换过来,只能再命人去取一副,后来……”
后来可想而知,王美人的小产自然是怪罪在辰家头上,这个来的好,眼下还有两个月就是帝后大婚。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这王嫣然还真是舍得,连自己的亲骨肉都忍心弄死?
冷瞳凛冽沉静的目光盯着桑为霜。
桑为霜自然是懂冷瞳想对她说什么,他想说王嫣然是舍了一个孩子,让傅画磬与辰家不和,而且这还是傅画磬至今传出的第一个孩子,再呆足几月搞不好还是姚国皇帝的长子。
可是,这是男人的认为,站在女人的角度想王嫣然,这点想不通。
桑为霜摇头,她白色的外袍在夏夜的暖风中飘浮着,她突然抬起头,眼中寒光乍现。
“王嫣然根本没有怀孕。”
“什么?”冷瞳惊讶地望着桑为霜。
桑为霜清冽的目直视着冷瞳:“王嫣然跟了傅画磬十年,一个女人跟了一个男人十年,虽然不曾色衰爱弛,她也不是美人迟暮之年,可是一个女人跟着一个男人,她难道不想要这个男人的孩子吗?而且这个孩子还会是傅画磬的第一个孩子,将来更有可能是姚国的继承人,这个孩子甚至比王嫣然的命更重要,可是她没有等到这个孩子。却等到了让她更害怕的消息,那就是三月初三的那一日宫宴,辰家家主也来赴宴,而且想必赴宴那日还同傅画磬当面提了迎娶‘辰家女’为后的事情。”
她停顿了一下,望着冷瞳沉静若古潭的眼睛,她继续说道:“于是她在那一刻制造出一个震惊,一个震惊朝堂内外的消息,那就是她有了身孕,然而即便如此,辰家女不会因为她的有孕而不入宫廷,即便她怀孕了也阻止不了这一切。即使傅画磬再爱她,辰家女还是得入宫,之后五月传来八月十五迎娶辰家女的消息,王嫣然更加不安了,纸是包不住火的,她没有想到解决‘假孕’一事的方法,便只能让这个孩子流掉!”
“所以王美人想将流产之事嫁祸给辰家?”冷瞳反问道。
桑为霜冷笑:“是不是觉得这样的伎俩太显稚嫩了?”
桑为霜苍白的脸上出现一抹苦笑,可是上一世,她还被这个女人一点都不高明的手段弄死了。现在想想真的是可笑至极。她上一世可真是眼高于顶,从不将那些女人的伎俩放在眼里,当初也学自己母后不屑于宫中内斗,不屑于与那些女人争宠,却被一个“驸马的侍妾”整的丢了颜面不说,还丢了性命。往事不堪回首,现在想想只能苦笑几声。
“那傅画磬,可知道他有什么反应?”桑为霜抬头望向冷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