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桑为霜一震,缓缓抬起头,“你家主子?你既不肯透露你家主子名姓,就是不诚,我为何要同你去?”
她冷面高扬,冷声回复,转身欲绕开此轿。
轿内人微愕,心道好一个自负的女人,唇角一扬道:“辰家家主。”
桑为霜步子一顿,转过幽深的目,“辰家家主?”
她认识的不过一个辰二爷,何时与那辰家家主有了交集?
“你没搞错?”桑为霜冷声道。
轿内人仿佛知道她是为什么这么问,冷笑道:“姑娘随我来吧,百米远东街有一轿,姑娘请上。”
说着那轿子被轿夫抬起,摇摇晃晃的离开了。
桑为霜心知不该纠缠此事,但又人不知对那辰家家主的好奇之心,她竟然往东街而去。
百米远东街的确有一轿,她走到的后,往那轿子前一站,轿夫竟然替她掀起车布。
认得她?
桑为霜愈发惊奇,走上了轿子。
也不知绕了多久,桑为霜觉得心烦气乱,欲掀起车布,手还未接触到车布,就被一个冷淡的声音逼了回去。
“姑娘,坐好别动。”
桑为霜明白了,这些人不愿透露她去处。
“还有多久?”不耐烦的问道。
“就快到了。”不咸不淡的回答。
*
桑为霜被人引进了一个很大的园子里,小溪石桥,假山怪石、花台走廊、楼阁还有小亭……
沉浸在湖光烟雨里亭中站着几人,桑为霜走至石桥前就被人拦下。
“姑娘此处回话。”那侍卫模样的人冷然说道。
她没有再向前走,心中腹诽,不知是不是这辰家家主知道她眼力不好,于是她站在这一处,是根本瞧不起那凉亭里的人面,眼睛鼻子全都是模糊的一片……
“咳……”那辰家家主似乎是轻嗽了一声,很低沉,听着还很熟悉,不是让人反感恶心的病态咳嗽,还有些悦耳?
“桑姑娘可知今日我请你来,为的是何事?”
那病恹恹的人开口问她。
她微觉得不舒服的皱眉,被人当街拦道,还被人禁步问话,现在请她来的人还问她请她来是为了何事?
“呵呵,我不知。”她冷冷地笑了两声。
似乎是早料到她会这么说,那病恹恹的人微扭动了下身子,没有不高兴,反而笑道:“姑娘知道的,姑娘比一般女子聪明,若是不能猜到我的用意,此刻也不会站在这里。”
为霜眼一眯,“家主以为为霜会在乎‘聪明’二字?女子还是愚笨的好,还请家主恕罪,家主的心愿,为霜办不到,告辞了。”
辰家家主微怔,早知道她聪明,却不料她竟然还有这等气魄,看来他还是知她甚少。
“桑姑娘留步。”
他唤住她。
而她微疑惑一瞬后驻足。
此刻她见一个一身月牙白衣袍的男子朝她走来,走近了她才认出这人。
“白鸠?”
“故人多年未见,桑姑娘别来无恙?”他脸无波动,将一封褐黄信封递给她。
她淡笑接过,轻道:“无恙。”
撕开信封,散开一看,怔在当场。
惊惶的望向凉亭那方,又看了一眼白鸠。
冷笑:“呵呵,家主愿护我周全?家主就料定明日宫宴是为霜之死期?”
凉亭处那人无声,而白鸠冷然的目直视桑为霜,“家主的意思,桑姑娘心中很明白,何苦处处曲解?”
桑为霜扫他一眼:“我不明白。桑为霜生死与辰家无关,辰家女为后与否与桑为霜亦无关。一切,只是你等苦心孤诣。”
白鸠冷静的面上神情微改,冷道:“小姐需要一个有心计的女人陪在她身边,而家主看重了你,桑为霜你能成为未来皇后的女官,这是你的荣幸,别不识抬举!”
“呵呵呵……”桑为霜简直要笑哭了,“白鸠大人,我原不知你这般可爱。”
“你!——”白鸠面颊微红,自然是被她气的,被一个比他年幼的少女说可爱,无疑是耻辱。
“我不识抬举?”桑为霜点点头,袖一扬转身道,“是我不识抬举,为霜告辞了。”
简直就是笑话!薄彦的军师她都不曾想,她稀罕屁大的女官?荣幸?见鬼的荣幸!
若是荣幸,有本事让辰家女先成为皇后再说?从宁安四年拖到宁安七年,那辰家女现今和她一般年纪了吧?
“你……”白鸠欲出手拦下桑为霜。
凉亭处传来男子的病恹恹的音色:“让她走……”
清水碧色笼烟白的身影从石桥处消失了,那女子走的无比潇洒。
“主子。”白鸠飞奔至凉亭处,“主子,那宫中才狼虎豹之地,若无一个有远见能控局的女人在小姐身边……”白鸠冷静的神色在提及辰家二小姐的时候会很快瓦解,他道:“若是问玉、赎蝶她们我想主子也不会放心……”
是的,没有比桑为霜更好的选择。
而且他们还查到了有利的证据,证明桑为霜在暗地里对付嫣然殿的女主人……这一点于他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
今日请她来便是交易,明日宫宴无论发生什么辰家保他,一不会让她成为皇上的女人,而不会让她被皇上给除了。虽然这些都只是设想。
辰家家主摇摇头,或许一开始就错了,桑为霜她并不想参与其中?那她为什么要对付王美人?
辰家家主墨澈眼眸微眯起,“无论如何明日宛伊之事我要像画磬摊牌,给他的时间够多了……”
宛伊经不起一再的推托,蹉跎年华,是一个女子一生中最让人惋惜的事情,他不想让宛伊和自己后悔。
他等着嫁妹,足足等了七八年。
傅画磬他给的承诺该兑现了。
“是……”白鸠冷然的声色里有几分落寞。
*
桑为霜被轿子重新送回东街,气腾腾的下轿,头也不回的往将军府的方向走,简直是要被刚才的事情气疯了。
才走没几步,一个花盆就从天而降,在她面前坠落。
四周的人都吓傻了眼望向她。
而她自己浑然不觉,因为在想事,所以等她反应过来惊出了一身冷汗。
阴沉着比鬼还难看的脸,低着头走开了。
路人用无比怪异的眼神望向她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古怪,哪里有遇到这种事情还像没事的人似的,若是换了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指着贼老天大吼大骂,或者干脆吓得腿发软坐在地上。
可他们不知道桑为霜早已火冒三丈,只是咬牙压抑着自己想要“拆墙掀瓦”的情绪。
如今全洛阳城的人都欺负她是不是?!
哪里有这么瞧的事情,真当她不知道刚才那个花盆是被人“有意”扔下来的?看着她的步伐,不伤到她,又不落一分的落在她的面前!她不计较是因为感受到扔这花盆的人的力度,那是极好的内力才能控制的……
藏龙卧虎的洛阳,她若是刚才大吼一声,所有看热闹的人都来了,干脆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就让别人以为她是个“疯子”吧。
“呵,有意思。”老东街一间临街楼阁雅室里,一个黑衣少年轻笑道。
*
“你怎么搞的胖了一大圈?!”英俊冷傲的男子那双冷漠如冰的眼打量着桑为霜。
“嘎?!”桑为霜闻言微愕,低头打量了自己几眼,“有吗?你可别骗我!”
她可是做梦都想将这破身板养好一点。昨天睡在床板上还磕疼骨头……
“让本座验证一下就知道了。”薄彦唇一勾,疾步上前。
单手将桑为霜拎起。
“……”桑为霜脸上的温度立刻燃烧起,“薄彦你个蠢猪!你放本姑娘下来!”
“哦……还是和老子离开前一样不承称手……”他勾唇,了然一笑。
“……”桑为霜已气得没话说了。
薄彦又低头望向桑为霜的胸前,眉峰皱蹙,“哎,前面也平了……”
“你怎么不去死啊?”桑为霜咬牙,扬腿一脚,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是要气死她吗?
是她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是诸事不宜还是余事勿取?
“嗯,我要死也得拉上你,我怎么舍得你一个人在这世上寂寞?”他贴着她的耳说道,眼里满是笑意,不悲不喜的笑意。
桑为霜浑身一震,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见他已将她轻轻放回地上,脸上还是似笑非笑的样子。
薄彦见她傻看着他,道:“明日宫宴傅画磬请你前去,你有何想法?”
说道这里桑为霜恢复了一本正经,走到茶榻处坐下:“我怀疑有人将我的画像送给了傅画磬。”
“呵呵……”薄彦轻笑,也走至茶榻坐下,“若不是你太高估了自己,就是你自作孽不可活。”
桑为霜眼睛眨巴了两下,点点头,淡定道:“没错,确实是我‘自作孽’了,铁面被箭射裂后我也没再做一个,如此看来若是‘不可活’也是我咎由自取。只是我更希望是我太高估了自己。”
薄彦保持着惯常的似笑非笑,“明日宫宴,别太紧张。”
不知是安慰,还是笃信。
桑为霜诧异第望向他。不像是安慰,他在笃信什么?笃信傅画磬不会杀了她?不会杀了一个长的像华阳帝姬的女人?
“我不会紧张,生死于我何幸?何惧?”死过一次,她才不会轻易再死一次。
“最好是这样。”他笑着望向她,这一笑直达眼底,直达眉梢,看得出来是真心的笑。
薄彦突然站起,“带你去看我从容与带来的一株寒箫。”
“不去。今日心情不大好,兴致全无。”
“我以为你会感兴趣的。”他淡淡的说道。
为霜微讶异的抬头望向他,突然从茶榻上站起,“我去。”
他笑:“哦,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
“我早就想看看容与的寒箫了,刚才是我矫情了。”她爽朗的笑,示意他给她带路。
“走吧,本座这就带桑姑娘去参观。”他举止优雅,一秒又变回了翩翩君子。
*
次日夜里的宫宴。乾康殿皇上的寝宫,傅画磬喜静,所以乾康殿也以清幽著称,而含光殿则不同符合了帝王的大气磅礴,也符合权贵的金碧辉煌,三月三这日的宫宴正是在含光殿里举行。
用桑为霜的话来说含光殿的路她闭着眼睛都能走。所以她不担心去得晚了,没有宫人或者女官给她指路,反正她不过是一个无品阶的小角色。可是她去的时候并未见到傅画磬的到来。
*
好多大人都翘首注目着那位传言中的徵羽大人,听说俗家名字换作桑为霜。听名字就像是个冷冰冰的古怪女人。
宫宴从皇上携德妃王美人入殿开始。看到王美人出场又推翻了一些宫外近期的传言,很多大人们腹诽:看来这王美人还是得巴结着,她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嗯,绝不可小觑,什么不孕的传言就算是真的也不能全放在心上,更何况还是没有得到证实的传言?
皇上借此次宫宴又升迁了几个朝中三品,将礼品发下去,又一一念到那些臣子的名字当面训话,而林少保始终未等到他的重用之期。
当皇上念到桑为霜的名字时,殿内安静了,好多人都像突然擦亮双眼似的注视着殿中。
当时桑为霜的心情可想而知,她的手掩藏在衣袖内,强装郑定。
这是她重生以来,初次与他“正面交锋”。
她不想输,她想即便不拿首胜,也该是旗鼓相当……
可是,原来只有她一个人将这里当做“战场”,她打了一场单人仗,单枪遛马,不过如此——
她的出场既不惊艳又不瞩目,她一身云烟碧染色并不均匀的白袍,白袍云烟碧染之处有颜色稍深点的竹纹,她腰间一白色腰带轻束,乌黑中带着黛蓝青的长发随意扎了一点点,其余的发丝披散至腰部以下。当殿外的风吹至殿中,众人似乎还能闻到青竹的气息……
很清雅的装束,不会抢任何人的光鲜。她不与争春,淡然冷然,绝世孤立,格调清幽。
然而与桑为霜所想截然不同的是——
——即便她不覆面,不易容,不乔装!傅画磬看向的眼神竟然……
没有任何一点波动……
就像在看一个普通人,连烟雨红尘中的过客都不是!
不是!
都不是!
华阳帝姬在他的记忆里什么也不是,连一丁点回忆都不是!
他的眼神陌生,幽静冷淡的就像面对在场的任意一个大人。无情无绪,不过是生命中一个不足为提的女人。
连他皇位的“垫脚石”都不是。因为他不会承认那一块“垫脚石”!所有的算计都是他自己赢来的,他不会承认他的“丰功伟业”是经由一个女人之手!
他亲手夺走了他未婚妻子,不,是妻子的江山?不,这些他不会承认!浩瀚青史,记录的将是他的惶惶帝业,而这些将会淹没在史册!
而史册上关于华阳公主的记忆,是自甘堕落,是追比南朝山阴,是*宫闱,是万夫所指!
所以,他不必记忆华阳,不必亏欠,不必愧疚,他的皇位坐得如此心、安、理、得!
——呵呵,薄彦说的没错,她,高、看、了、自、己。
这样也好!他都不在意,她还在意什么?
一个人演一场独角戏,再将他拉下九重之高!
这样可真好!
她会等着,等着和他同归于尽!她就为这一天活着,笑看春花,静观雪落……
酒水一杯一杯的往肚子里灌。
刺骨的恨意,让她的骨髓都发寒,为什么不甘心的人只有她一个?
为什么她要记忆的如此深刻,两生两世,生生世世,世世生生,因果轮回,不忘那从城墙上坠落的一瞬,刻骨铭心的痛,焚心刻骨的恨……
为什么要让她重生。为什么要让她在这么狼狈的时刻看到傅画磬这张高傲的,孤绝的,嘴!脸!
他是什么东西?用得着她一恨两生?用得着她七年憎恨!
她醉眼微醺,因为座位靠后,而且就刚才皇上对她的态度来看,那些大人显然是觉得皇上对这个女人没有“兴致”,于是索性也没有人再管她了。
过了不知多久,任琼瑜楼的美人的歌舞跳得再欢脱,她也没再去观看,她心中的恨意与寒苦已快将她的心脏吞掉了。
她想大醉一场的……
可是,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喝酒?刚才她不是看到薄彦还有林景臣也在喝酒的吗?
咦,为什么那些人都在道喜?
为什么连薄彦也不在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吾皇万岁!”
“吾皇喜得龙子,臣等恭喜皇上,恭喜王美人了……”
什么?
王美人怀上了龙种?!
简直如晴天霹雳一般将她劈得浑身焦黑!
她不是每年在固定送进宫中的几批……做过手脚,全是浸泡在麝香、藏红花还有……之中!不单是神不知鬼不觉,连太医都不可能检查的出来,而且每个月都会亲自过目一遍,为什么王嫣然还会怀上孩子?!
不,这绝对不可能!哪里出了问题?她一直都很谨慎的筹划着……
难道被人发现了?
她想她得去静一静,趁着这个时候去外面醒酒。对!醒酒!
她不知她昏昏沉沉的走偏殿离开含光殿,有几个身影也随她而出……
含光殿的路她闭着眼睛都能走,她昏昏沉沉的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这一刻她竟然无比想念她住了十几年的华阳宫……
好想去那里看一看,再看华清池一眼,哪怕是一眼也好啊……
“呕……”她扶着一株含光殿外的竹子大吐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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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桑应该是难受了,又矛盾了,对自己的过往产生了质疑,一个人的战场只有亲身经历才能体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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