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勒字世龙,初名[c111],上党武乡羯人也。其先匈奴别部羌渠之胄。祖耶奕 于,父周曷硃,一名乞冀加,并为部落小率。勒生时赤光满室,白气自天属于中庭, 见者咸异之。年十四,随邑人行贩洛阳,倚啸上东门,王衍见而异之,顾谓左右曰: “向者胡雏,吾观其声视有奇志,恐将为天下之患。”驰遣收之,会勒已去。长而 壮健有胆力,雄武好骑射。曷硃性凶粗,不为群胡所附,每使勒代己督摄,部胡爱 信之。所居武乡北原山下草木皆有铁骑之象,家园中生人参,花叶甚茂,悉成人状。 父老及相者皆曰:“此胡状貌奇异,志度非常,其终不可量也。”劝邑人厚遇之。 时多嗤笑,唯邬人郭敬、阳曲宁驱以为信然,并加资赡。勒亦感其恩,为之力耕。 每闻鞞铎之音,归以告其母,母曰:“作劳耳鸣,非不祥也。”
太安中,并州饥乱,勒与诸小胡亡散,乃自雁门还依宁驱。北泽都尉刘监欲缚 卖之,驱匿之,获免。勒于是潜诣纳降都尉李川,路逢郭敬,泣拜言饥寒。敬对之 流涕,以带货鬻食之,并给以衣服。勒谓敬曰:“今者大饿,不可守穷。诸胡饥甚, 宜诱将冀州就谷,因执卖之,可以两济。”敬深然之。会建威将军阎粹说并州刺史、 东嬴公腾执诸胡于山东卖充军实,腾使将军郭阳、张隆虏群胡将诣冀州,两胡一枷。 勒时年二十余,亦在其中,数为隆所驱辱。敬先以勒属郭阳及兄子时,阳,敬族兄 也,是以阳、时每为解请,道路饥病,赖阳、时而济。既而卖与茌平人师欢为奴。 有一老父谓勒曰:“君鱼龙发际上四道已成,当贵为人主。甲戌之岁,王彭祖可图。” 勒曰:“若如公言,弗敢忘德。”忽然不见。每耕作于野,常闻鼓角之声。勒以告 诸奴,诸奴亦闻之,因曰:“吾幼来在家恆闻如是。”诸奴归以告欢,欢亦奇其状 貌而免之。
欢家邻于马牧,与牧率魏郡汲桑往来,勒以能相马自托于桑。尝佣于武安临水, 为游军所囚。会有群鹿旁过,军人竞逐之,勒乃获免。俄而又见一父老,谓勒曰: “向群鹿者我也,君应为中州主,故相救尔。”勒拜而受命。遂招集王阳、夔安、 支雄、冀保、吴豫、刘膺、桃豹、逯明等八骑为群盗。后郭敖、刘征、刘宝、张曀 仆、呼延莫、郭黑略、张越、孔豚、赵鹿、支屈六等又赴之,号为十八骑。复东如 赤龙、骥诸苑中,乘苑马远掠缯宝,以赂汲桑。
及成都王颖败乘舆于荡阴,逼帝如鄴宫,王浚以颖陵辱天子,使鲜卑击之,颖 惧,挟惠帝南奔洛阳。帝复为张方所逼,迁于长安。关东所在兵起,皆以诛颖为名。 河间王颙惧东师之盛,欲辑怀东复,乃奏议废颖。是岁,刘元海称汉王于黎亭,颖 故将阳平人公师籓等自称将军,起兵赵魏,众至数万。勒与汲桑帅牧人乘苑马数百 骑以赴之。桑始命勒以石为姓,勒为名焉。籓拜勒为前队督,从攻平昌公模于鄴。 模使将军冯嵩逆战,败之。籓济自白马而南,濮阳太守苟晞讨籓斩之。勒与桑亡潜 苑中,桑以勒为伏夜牙门,帅牧人劫掠郡县系囚,又招山泽亡命,多附勒,勒率以 应之。桑乃自号大将军,称为成都王颖诛东海王越、东嬴公腾为名。桑以勒为前驱, 屡有战功,署为扫虏将军、忠明亭侯。桑进军攻鄴,以勒为前锋都督,大败腾将冯 嵩,因长驱入鄴,遂害腾,杀万余人,掠妇女珍宝而去。济自延津,南击兗州,越 大惧,使苟晞、王赞等讨之。
桑、勒攻幽州刺史石鲜于乐陵,鲜死之。乞活田禋帅众五万救鲜,勒逆战,败 禋,与晞等相持于平原、阳平间数月,大小三十余战,互有胜负。越惧,次于官渡, 为晞声援。桑、勒为晞所败,死者万余人,乃收余众,将奔刘元海。冀州刺史丁绍 要之于赤桥,又大败之。桑奔马牧,勒奔乐平。王师斩桑于平原。
时胡部大张[c111]督、冯莫突等拥众数千,壁于上党,勒往从之,深为所昵, 因说[c111]督曰:“刘单于举兵诛晋,部大距而不从,岂能独立乎?”曰:“不能。” 勒曰:“如其不能者,兵马当有所属。今部落皆已被单于赏募,往往聚议欲叛部大 而归单于矣,宜早为之计。”[c111]督等素无智略,惧部众之贰己也,乃潜随勒单 骑归元海。元海署[c111]督亲汉王,莫突为都督部大,以勒为辅汉将军、平晋王以 统之。勒于是命[c111]督为兄,赐姓石氏,名之曰会,言其遇己也。
乌丸张伏利度亦有众二千,壁于乐平,元海屡招而不能致。勒伪获罪于元海, 因奔伏利度。伏利度大悦,结为兄弟,使勒率诸胡寇掠,所向无前,诸胡畏服。勒 知众心之附己也,乃因会执伏利度,告诸胡曰:“今起大事,我与伏利度孰堪为主?” 诸胡咸以推勒。勒于是释伏利度,率其部众归元海。元海加勒督山东征讨诸军事, 以伏利度众配之。
元海使刘聪攻壶关,命勒率所统七千为前锋都督。刘琨遣护军黄秀等救壶关, 勒败秀于白田,秀死之,勒遂陷壶关。元海命勒与刘零、阎罴等七将率众三万寇魏 郡、顿丘诸垒壁,多陷之,假垒主将军、都尉,简强壮五万为军士,老弱安堵如故, 军无私掠,百姓怀之。
及元海僭号,遣使授勒持节、平东大将军,校尉、都督、王如故。勒并军寇鄴, 鄴溃,和郁奔于卫国。执魏郡太守王粹于三台。进攻赵郡,害冀州西部都尉冯冲。 攻乞活赦亭、田禋于中丘,皆杀之。元海授勒安东大将军、开府,置左右长史、司 马、从事中郎。进军攻钜鹿、常山,害二郡守将。陷冀州郡县堡壁百余,众至十余 万,其衣冠人物集为君子营。乃引张宾为谋主,始署军功曹,以刁膺、张敬为股肱, 夔安、孔苌为爪牙,支雄、呼延莫、王阳、桃豹、逯明、吴豫等为将率。使其将张 斯率骑诣并州山北诸郡县,说诸胡羯,晓以安危。诸胡惧勒威名,多有附者。进军 常山,分遣诸将攻中山、博陵、高阳诸县,降之者数万人。
王浚使其将祁弘帅鲜卑段务尘等十余万骑讨勒,大败勒于飞龙山,死者万余。 勒退屯黎阳,分命诸将攻诸未下及叛者,降三十余壁,置守宰以抚之。进寇信都, 害冀州刺史王斌。于是车骑将军王堪、北中郎将裴宪自洛阳率众讨勒,勒烧营并粮, 回军距之,次于黄牛垒。魏郡太守刘矩以郡附于勒,勒使矩统其垒众为中军左翼。 勒至黎阳,裴宪弃其军奔于淮南,王堪退堡仓垣。元海授勒镇东大将军,封汲郡公, 持节、都督、王如故。勒固让公不受。与阎罴攻者圈、苑市二垒,陷之,罴中流 矢死,勒并统其众,潜自石桥济河,攻陷白马,坑男女三千余口。东袭鄄城,害兗 州刺史袁孚。因攻仓垣,陷之,遂害堪。渡河攻广宗、清河、平原、阳平诸县,降 勒者九万余口。复南济河,荥阳太守裴纯奔于建业。
时刘聪攻河内,勒率骑会之,攻冠军将军梁巨于武德,怀帝遣兵救之。勒留诸 将守武德,与王桑逆巨于长陵。巨请降,勒弗许,巨逾城而遁,军人执之。勒驰如 武德,坑降卒万余,数梁巨罪而害之。王师退还,河北诸堡壁大震,皆请降送任于 勒。
及元海死,刘聪授勒征东大将军、并州刺史、汲郡公,持节、开府、都督、校 尉、王如故。勒固辞将军,乃止。
刘粲率众四万寇洛阳,勒留辎重于重门,率骑二万会粲于大阳,大败王师于渑 池,遂至洛川。粲出轘辕,勒出成皋关,围陈留太守王赞于仓垣,为赞所败,退屯 文石津。将北攻王浚,会浚将王甲始率辽西鲜卑万余骑败赵固于津北,勒乃烧船弃 营,引军向柏门,迎重门辎重,至于石门,济河,攻襄城太守崔旷于繁昌,害之。
先是,雍州流人王如、侯脱、严嶷等起兵江淮间,闻勒之来也,惧,遣众一万 屯襄城以距,勒击败之,尽俘其众。勒至南阳,屯于宛北山。如惧勒之攻襄也,使 送珍宝车马犒师,结为兄弟,勒纳之。如与侯脱不平,说勒攻脱。勒夜令三军鸡鸣 而驾,晨压宛门,攻之,旬有二日而克。严嶷率众救脱,至则无及,遂降于勒。勒 斩脱,囚嶷送于平阳,尽并其众,军势弥盛。
勒南寇襄阳,攻陷江西垒壁三十余所,留刁膺守襄阳,躬帅精骑三万还攻王如。 惮如之盛,遂趣襄城。如知之,遣弟璃率骑二万五千,诈言犒军,实欲袭勒。勒逆 击,灭之,复屯江西,盖欲有雄据江汉之志也。张宾以为不可,劝勒北还,弗从, 以宾为参军都尉,领记室,位次司马,专居中总事。
元帝虑勒南寇,使王导率众讨勒。勒军粮不接,死疫太半,纳张宾之策,乃焚 辎重,裹粮卷甲,渡沔,寇江夏,太守杨岠弃郡而走。北寇新蔡,害新蔡王确于南 顿,朗陵公何袭、广陵公陈、上党太守羊综、广平太守邵肇等率众降于勒。勒 进陷许昌,害平东将军王康。
先是,东海王越率洛阳之众二十余万讨勒,越薨于军,众推太尉王衍为主,率 众东下,勒轻骑追及之。衍遣将军钱端与勒战,为勒所败,端死之,衍军大溃,勒 分骑围而射之,相登如山,无一免者。于是执衍及襄阳王范、任城王济、西河王喜、 梁王禧、齐王超、吏部尚书刘望、豫州刺名刘乔、太傅长史庾顗等,坐之于幕下, 问以晋故。衍、济等惧死,多自陈说,惟范神色俨然,意气自若,顾呵之曰:“今 日之事,何复纷纭!”勒甚奇之。勒于是引诸王公卿士于外害之,死者甚众。勒重 衍清辨,奇范神气,不能加之兵刃,夜使人排墙填杀之。左卫何伦、右卫李恽闻越 薨,奉越妃裴氏及越世子毗出自洛阳。勒逆毗于洧仓,军复大溃,执毗及诸王公卿 士,皆害之,死者甚众。因率精骑三万,入自成皋关。会刘曜、王弥寇洛阳,洛阳 既陷,勒归功弥、曜,遂出轘辕,屯于许昌。刘聪署勒征东大将军,勒固辞不受。
先是,平阳人李洪有众数千,垒于舞阳,苟晞假洪雍州刺史。勒进寇谷阳,害 冠军将军王兹。破王赞于阳夏,获赞,以为从事中郎。袭破大将军苟晞于蒙城,执 晞,署为左司马。刘聪授勒征东大将军、幽州牧,固辞将军不受。
先是,王弥纳刘暾之说,将先诛勒,东王青州,使暾征其将曹嶷于齐。勒游骑 获暾,得弥所与嶷书,勒杀之,密有图弥之计矣。会弥将徐邈辄引部兵去弥,弥渐 削弱。及勒之获苟晞也,弥恶之,伪卑辞使谓勒曰:“公获苟晞而赦之,何其神也! 使晞为公左,弥为公右,天下不足定。”勒谓张宾曰:“王弥位重言卑,恐其遂成 前狗意也。”宾曰:“观王公有青州之心,桑梓本邦,固人情之所乐,明公独无并 州之思乎?王公迟回未发者,惧明公踵其后,已有规明公之志,但未获便尔。今不 图之,恐曹嶷复至,共为羽翼,后虽欲悔,何所及邪!徐邈既去,军势稍弱,观其 控御之怀犹盛,可诱而灭之。”勒以为然。勒时与陈午相攻于蓬关,王弥亦与刘瑞 相持甚急。弥请救于勒,勒未之许。张宾进曰:“明公常恐不得王公之便,今天以 其便授我矣。陈午小竖,何能为寇?王弥人杰,将为我害。”勒因回军击瑞,斩之。 弥大悦,谓勒深心推奉,无复疑也。勒引师攻陈午于肥泽,午司马上党李头说勒曰: “公天生神武,当平定四海,四海士庶皆仰属明公,望济于涂炭。有与公争天下者, 公不早图之,而返攻我曹流人。我曹乡党,终当奉戴,何遽见逼乎!”勒心然之, 诘朝引退。诡请王弥宴于已吾,弥长史张嵩谏弥勿就,恐有专诸、孙峻之祸,弥不 从。既入,酒酣,勒手斩弥而并其众,启聪称弥叛逆之状。聪署勒镇东大将军、督 并幽二州军事、领并州刺史,持节、征讨都督、校尉、开府、幽州牧、公如故。
苟晞、王赞谋叛勒,勒害之。以将军左伏肃为前锋都尉,攻掠豫州诸郡,临江 而还,屯于葛陂,降诸夷楚,署将军二千石以下,税其义谷,以供军士。
初,勒被鬻平原,与母王相失。至是,刘琨遣张儒送王于勒,遗勒书曰:“将 军发迹河朔,席卷兗豫,饮马江淮,折冲汉沔,虽自古名将,未足为谕。所以攻城 而不有其人,略地而不有其土,翕尔云合,忽复星散,将军岂知其然哉?存亡决在 得主,成败要在所附;得主则为义兵,附逆则为贼众。义兵虽败,而功业必成;贼 众虽克,而终归殄灭。昔赤眉、黄巾横逆宇宙,所以一旦败亡者,正以兵出无名, 聚而为乱。将军以天挺之质,威振宇内,择有德而推崇,随时望而归之,勋义堂堂, 长享遐贵。背聪则祸除,向主则福至。采纳往诲,翻然改图,天下不足定,蚁寇不 足扫。今相授侍中、持节、车骑大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襄城郡公,总内外之任, 兼华戎之号,显封大郡,以表殊能,将军其受之,副远近之望也。自古以来诚无戎 人而为帝王者,至于名臣建功业者,则有之矣。今之迟想,盖以天下大乱,当须雄 才。遥闻将军攻城野战,合于机神,虽不视兵书,暗与孙吴同契,所谓生而知之者 上,学而知之者次。但得精骑五千,以将军之才,何向不摧!至心实事,皆张儒所 具。”勒报琨曰:“事功殊途,非腐儒所闻。君当逞节本朝,吾自夷,难为效。” 遗琨名马珍宝,厚宾其使,谢归以绝之。
勒于葛陂缮室宇,课农造舟,将寇建鄴。会霖雨历三月不止,元帝使诸将率江 南之众大集寿春,勒军中饥疫死者太半。檄书朝夕继至,勒会诸将计之。右长史刁 膺谏勒先送款于帝,求扫平河朔,待军退之后徐更计之。勒愀然长啸。中坚夔安劝 勒就高避水,勒曰:“将军何其怯乎!”孔苌、支雄等三十余将进曰:“及吴军未 集,苌等请各将三百步卒,乘船三十余道,夜登其城,斩吴将头,得其城,食其仓 米。今年要当破丹阳,定江南,尽生缚取司马家兒辈。”勒笑曰:“是勇将之计也。” 各赐铠马一匹。顾问张宾曰:“于君计何如?”宾曰:“将军攻陷帝都,囚执天子, 杀害王侯,妻略妃主,擢将军之发不足以数将军之罪,奈何复还相臣奉乎!去年诛 王弥之后,不宜于此营建。天降霖雨方数百里中,示将军不应留也。鄴有三台之固, 西接平阳,四塞山河,有喉衿之势,宜北徙据之。伐叛怀服,河朔既定,莫有处将 军之右者。晋之保寿春,惧将军之往击尔,今卒闻回军,必欣于敌去,未遑奇兵掎 击也。辎重迳从北道,大军向寿春,辎重既过,大军徐回,何惧进退无地乎!”勒 攘袂鼓髯曰:“宾之计是也。”责刁膺曰:“君共相辅佐,当规成功业,如何便相 劝降!此计应斩。然相明性怯,所以宥君。”于是退膺为将军,擢宾为右长史,加 中垒将军,号曰“右侯”
发自葛陂,遣石季龙率骑二千距寿春。会江南运船至,获米布数十艘,将士争 之,不设备。晋伏兵大发,败季龙于巨灵口,赴水死者五百余人,奔退百里,及于 勒军。军中震扰,谓王师大至,勒阵以待之。晋惧有伏兵,退还寿春。勒所过路次, 皆坚壁清野,采掠无所获,军中大饥,士众相食。行达东燕,闻汲郡向冰有众数千, 壁于枋头,勒将于棘津北渡,惧冰邀之,会诸将问计。张宾进曰:“如闻冰船尽在 渎中,未上枋内,可简壮勇者千人,诡道潜渡,袭取其船,以济大军。大军既济, 冰必可擒也。”勒从之,使支雄、孔苌等从文石津缚筏潜渡,勒引其众自酸枣向棘 津。冰闻勒军至,始欲内其船。会雄等已渡,屯其垒门,下船三十余艘以济其军, 令主簿鲜于丰挑战,设三伏以待之。冰怒,乃出军,将战,而三伏齐发,夹击攻之, 又因其资,军遂丰振。长驱寇鄴,攻北中郎将刘演于三台。演部将临深、牟穆等率 众数万降于勒。
时诸将佐议欲攻取三台以据之,张宾进曰:“刘演众犹数千,三台险固,攻守 未可卒下,舍之则能自溃。王彭祖、刘越石大敌也,宜及其未有备,密规进据罕城, 广运粮储,西禀平阳,扫定并蓟,桓文之业可以济也。且今天下鼎沸,战争方始, 游行羁旅,人无定志,难以保万全、制天下也。夫得地者昌,失地者亡。邯郸、襄 国,赵之旧都,依山凭险,形胜之国,可择此二邑而都之,然后命将四出,授以奇 略,推亡固存,兼弱攻昧,则群凶可除,王业可图矣。”勒曰:“右侯之计是也。” 于是进据襄国。宾又言于勒曰:“今我都此,越石、彭祖深所忌也,恐及吾城池未 固,资储未广,送死于我。闻广平诸县秋稼大成,可分遣诸将收掠野谷。遣使平阳, 陈宜镇此之意。”勒又然之。于是上表于刘聪,分命诸将攻冀州郡县垒壁,率多降 附,运粮以输勒。刘聪署勒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冀幽并营四州杂夷、征讨诸军 事、冀州牧,进封本国上党郡公,邑五万户,开府、幽州牧、东夷校尉如故。
广平游纶、张豺拥众数万,受王浚假署,保据苑乡。勒使夔安、支雄等七将攻 之,破其外垒。浚遣督护王昌及鲜卑段就六眷、末柸、匹磾等部众五万余以讨勒。 时城隍未修,乃于襄国筑隔城重栅,设鄣以待之。就六眷屯于渚阳,勒分遣诸将连 出挑战,频为就六眷所败,又闻其大造攻具,勒顾谓其将佐曰:“今寇来转逼,彼 众我寡,恐攻围不解,外救不至,内粮罄绝,纵孙吴重生,亦不能固也。吾将简练 将士,大阵于野以决之,何如?”诸将皆曰:“宜固守以疲寇,彼师老自退,追而 击之,蔑不克矣。”勒顾谓张宾、孔苌曰:“君以为何如”宾、苌俱曰:“闻就六 眷克来月上旬送死北城,其大众远来,战守连日,以我军势寡弱,谓不敢出战,意 必懈怠。今段氏种众之悍,末柸尤最,其卒之精勇,悉在末柸所,可勿复出战,示 之以弱。速凿北垒为突门二十余道,候贼列守未定,出其不意,直冲末柸帐,敌必 震惶,计不及设,所谓迅雷不及掩耳。末柸之众既奔,余自摧散。擒末柸之后,彭 祖可指辰而定。”勒笑而纳之,即以苌为攻战都督,造突门于北城。鲜卑入屯北垒, 勒候其阵未定,躬率将士鼓噪于城上。会孔苌督诸突门伏兵俱出击之,生擒末柸, 就六眷等众遂奔散。苌乘胜追击,枕尸三十余里,获铠马五千匹。就六眷收其遗众, 屯于渚阳,遣使求和,送铠马金银,并以末柸三弟为质而请末柸。诸将并劝勒杀末 柸以挫之,勒曰:“辽西鲜卑,健国也,与我素无怨雠,为王浚所使耳。今杀一人, 结怨一国,非计也。放之必悦,不复为王浚用矣。”于是纳其质,遣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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