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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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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刘元海之为北单于,育说颖曰:“元海今去, 育请为殿下促之,不然,惧不至也。”颖然之,以育为破虏将军。元海遂拘之,其 后以为太傅。

    韦忠字子节,平阳人也。少慷慨,有不可夺之志。好学博通,性不虚诺。闭门 修己,不交当世,每至吉凶,亲表赠遗,一无所受。年十二,丧父,哀慕毁悴,杖 而后起。司空裴秀吊之,匍匐号诉,哀恸感人。秀出而告人曰:“此子长大必为佳 器。”归而命子頠造焉。服阕,遂庐于墓所。頠慕而造之,皆托行不见。家贫,藜 藿不充,人不堪其忧,而忠不改其乐。頠为仆射,数言之于司空张华,华辟之,辞 疾不起。人问其故,忠曰:“吾茨檐贱士,本无宦情。且茂先华而不实,裴頠欲而 无厌,弃典礼而附贼后,若此,岂大丈夫之所宜行邪!裴常有心托我,常恐洪涛荡 岳,余波见漂,况可临尾闾而窥沃焦哉!”太守陈楚迫为功曹。会山羌破郡,楚携 子出走,贼射之,中三创。忠冒刃伏楚。以身捍之,泣曰:“韦忠愿以身代君,乞 诸君哀之。”亦遭五矢。贼相谓曰:“义士也!”舍之。忠于是负楚以归。后仕刘 聪,为镇西大将军,平羌校尉,讨叛羌,矢尽,不屈节而死。

    辛勉,字伯力,陇西狄道人也。父洪,左卫将军。勉博学,有贞固之操。怀帝 世,累迁为侍中。及洛阳陷,随帝至平阳。刘聪将署为光禄大夫,勉固辞不受。聪 遣其黄门侍郎乔度赍药酒逼之,勉曰:“大丈夫岂以数年之命而亏高节,事二姓, 下见武皇帝哉!”引药将饮,度遽止之曰:“主上相试耳,君真高士也!”叹息而 去。聪嘉其贞节,深敬异之,为筑室于平阳西山,月致酒米,勉亦辞而不受。年八 十,卒。

    勉族弟宾,愍帝时为尚书郎。及帝蒙尘于平阳,刘聪使帝行酒洗爵,欲观晋臣 在朝者意。宾起而抱帝大哭,聪曰:“前杀庾珉辈,故不足为戒邪!”引出,遂加 害焉。

    刘敏元,字道光,北海人也。厉己修学,不以险难改心。好星历阴阳术数,潜 心易、太玄,不好读史,常谓同志曰:“诵书当味义根,何为费功于浮辞 之文!易者,义之源,太玄,理之门,能明此者,即吾师也。”永嘉之乱, 自齐西奔。同县管平年七十余,随敏元而西,行及荥阳,为盗所劫。敏元已免,乃 还谓贼曰:“此公孤老,余年无几,敏元请以身代,愿诸君舍之。”贼曰:“此公 于君何亲?”敏元曰:“同邑人也。穷窭无子,依敏元为命。诸君若欲役之,老不 堪使,若欲食之,复不如敏元,乞诸君哀也。”有一贼真目叱敏元曰:“吾不放 此公,忧不得汝乎!”敏元奋剑曰:“吾岂望生邪!当杀汝而后死。此公穷老,神 祇尚当哀矜之。吾亲非骨肉,义非师友,但以见投之故,乞以身代。诸大夫慈惠, 皆有听吾之色,汝何有靦面目而发斯言!”顾谓诸盗长曰:“夫仁义何常,宁可失 诸君子!上当为高皇、光武之事,下岂失为陈项乎!当取之由道,使所过称咏威德, 柰何容畜此人以损盛美!当为诸君除此人,以成诸君霸王之业。”前将斩之。盗长 遽止之,而相谓曰:“义士也!害之犯义。”乃俱免之。后仕刘曜,为中书侍郎、 太尉长史。

    周该,天门人也。性果烈,以义勇称。虽不好学,而率由名教。叔父级为宜都 内史,亦忠节士也。闻谯王承立义湘州,甘卓又不同王敦之举,而书檄不至,级谓 该曰:“吾尝疾王敦挟陵上之心,今称兵构逆,有危社稷之势。谯王宗室之望,据 方州之重,建旗誓众,图袭武昌。甘安南少著勇名,士马器械当今为盛,闻与谯王 剋期举义,此乃烈士急病之秋,吾致死之时也,汝其成吾之志,申款于谯王乎?” 该欣然奉命,潜至湘州,与承相见,口陈至诚。承大悦。会王敦遣其将魏乂围承甚 急,该乃与湘州从事周崎间出反命,俱为乂所见,考之至死,竟不言其故,级由是 获免王敦之难。

    桓雄,长沙人也。少仕州郡。谯王承为湘州刺史,命为主簿。王敦之逆,承为 敦将魏又所执,佐吏奔散,雄与西曹韩阶,从事武延并毁服为僮竖,随承向武昌。 乂见雄姿貌长者,进退有礼,知非凡人,有畏惮之色,因害之。

    韩阶,长沙人也。性廉谨笃慎,为闾里所敬爱。刺史、谯王承辟为议曹祭酒, 转西曹书佐。及承为魏乂所执,送武昌,阶与武延等同心随从,在承左右。桓雄被 害之后,二人执志愈固。及承遇祸,阶、延亲营殡敛,送柩还都,朝夕哭奠,俱葬 毕乃还。

    周崎,邵陵人也。为湘州从事。王敦之难,谯王承使崎求救于外,与周该俱为 魏乂侦人所执,乂责崎辞情,临以白刃。崎曰:“州将使求援于外,本无定指,随 时制宜耳。”又谓崎曰:“汝为我语城中,称大将军已破刘隗、戴若思,甘卓住襄 阳,无复异议,三江州郡,万里肃清,外援理绝。如是者,我当活汝。”崎伪许之。 既到城下,大呼曰:“王敦军败于于湖,甘安南已克武昌,即日分遣大众来赴此急, 努力坚守,贼今散矣!”乂于是数而杀之。

    易雄,字兴长,长沙浏阳人也。少为县吏,自念卑贱,无由自达,乃脱帻挂县 门而去。因习律令及施行故事,交结豪右,州里稍称之。仕郡,为主簿。张昌之乱 也,执太守万嗣,将斩之,雄与贼争论曲直。贼怒,叱使牵雄斩之,雄趋出自若。 贼又呼问之,雄对如初。如此者三,贼乃舍之。嗣由是获免,雄遂知名。举孝廉, 为州主簿,迁别驾。自以门寒,不宜久处上纲,谢职还家。后为舂陵令。

    刺史、谯王承既距王敦,将谋起兵以赴朝廷。雄承符驰檄远近,列敦罪恶,宣 募县境,数日之中,有众千人,负粮荷戈而从之。承既固守,而湘中残荒之后,城 池不完,兵资又阙。敦遣魏乂、李恆攻之,雄勉厉所统,捍御累旬,士卒死伤者相 枕。力屈城陷,为乂所虏,意气慷慨,神无惧色。送到武昌,敦遣人以檄示雄而数 之。雄曰:“此实有之,惜雄位微力弱不能救国之难。王室如毁。雄安用生为!今 日即戮,得作忠鬼,乃所愿也。”敦惮其辞正,释之。众人皆贺,雄笑曰:“昨夜 梦乘车,挂肉其傍。夫肉必有筋,筋者斤也,车傍有斤,吾其戮乎!”寻而敦遣杀 之。当时见者,莫不伤惋。

    乐道融,丹阳人也。少有大志,好学不倦,与朋友信,每约己而务周给,有国 士之风。为王敦参军。敦将图逆,谋害朝贤,以告甘卓。卓以为不可,迟留不赴。 敦遣道融召之。道融虽为敦佐,忿其逆节,因说卓曰:“主上躬统万机,非专任刘 隗。今虑七国之祸,故割湘州以削诸侯,而王氏擅权日久,卒见分政,便谓被夺耳。 王敦背恩肆逆,举兵伐主,国家待君至厚,今若同之,岂不负义!生为逆臣,死为 愚鬼,永成宗党之耻邪!君当伪许应命,而驰袭武昌,敦众闻之,必不战自散,大 勋可就矣。”卓大然之,乃与巴东监军柳纯等露檄陈敦过逆,率所统致讨,又遣赍 表诣台。卓怍不果决,且年老多疑,遂待诸方同进,出军稽迟。至猪口,敦闻卓已 下兵,卓兄子仰时为敦参军,使仰求和于卓,令其旋军。卓信之,将旋,主簿邓骞 与道融劝卓曰:“将军起义兵而中废,为败军之将,窃为将军不取。今将军之下, 士卒各求其利,一旦而还,恐不可得也。”卓不从。道融昼夜涕泣谏卓,忧愤而死。

    虞悝,长沙人也。弟望,字子都。并有士操,孝悌廉信为乡党所称,而俱好臧 否,以人伦为己任。少仕州郡,兄弟更为治中、别驾。元帝为丞相,招延四方之士, 多辟府掾,时人谓之“百六掾”望亦被召,耻而不应。

    谯王承临州,知其名,檄悝为长史。未到,遭母丧。会王敦作逆,承往吊悝, 因留与语曰:“吾前被诏,遣镇此州,正以王敦专擅,防其为祸。今敦果为逆谋, 吾受任一方,欲率所领驰赴朝廷,而众少粮乏,且始到贵州,恩信未著。卿兄弟南 夏之翘俊,而智勇远闻,古人墨绖即戎,况今鲸鲵塞路,王室危急,安得遂罔极之 情,忘忠义之节乎!如今起事,将士器械可以济不?”悝、望对曰:“王敦居分陕 之任,一旦构逆,图危社稷,此天地所不容,人神所忿疾。大王不以猥劣,枉驾访 及,悝兄弟并受国恩,敢不自奋!今天朝中兴,人思晋德,大王以宗子之亲,奉信 顺而诛有罪,孰不荷戈致命!但鄙州荒弊,粮器空竭,舟舰寡少,难以进讨。宜且 收众固守,传檄四方,其势必分,然后图之,事可捷也。”承以为然,乃命悝为长 史,望为司马,督护诸军。

    湘东太守郑澹,敦之姊夫也,不顺承旨,遣望讨之。望率众一旅,直人郡斩澹, 以徇四境。及魏乂来攻,望每先登,力战而死。城破,悝复为乂所执,将害之,子 弟对之号泣,悝谓曰:“人生有死,阖门为忠义鬼,亦何恨哉!”及王敦平,赠悝 襄阳太守,望荥阳太守,遣谒者至墓,祭以少牢。

    沈劲,字世坚,吴兴武康人也。父充,与王敦构逆,众败而逃,为部曲将吴儒 所杀。劲当坐诛,乡人钱举匿之得免。其后竟杀仇人。劲少有节操,哀父死于非义, 志欲立勋以雪先耻。年三十余,以刑家不得仕进。郡将王胡之深异之,及迁平北将 军、司马刺史,将镇洛阳,上疏曰:“臣当籓卫山陵,式遏戎狄,虽义督群心,人 思自百,然方翦荆棘,奉宣国恩,艰难急病,非才不济。吴兴男子沈劲,清操著于 乡邦,贞固足以干事。且臣今西,文武义故,吴兴人最多,若令劲参臣府事者,见 人既悦,义附亦众。劲父充昔虽得罪先朝,然其门户累蒙旷荡,不审可得特垂沛然, 许臣所上否?”诏听之。劲既应命,胡之以疾病解职。

    升平中,慕容恪侵逼山陵。时冠军将军陈祐守洛阳,众不过二千,劲自表求配 祐效力,因以劲补冠军长史,令自募壮士,得千余人,以助祐击贼,频以寡制众。 而粮尽援绝,祐惧不能保全。会贼寇许昌,祐因以救许昌为名,兴宁三年,留劲以 五百人守城,祐率众而东。会许昌已没,祐因奔崖坞。劲志欲致命,欣获死所。寻 为恪所攻,城陷,被执,神气自若。恪奇而将宥之,其中军将军慕容虔曰:“劲虽 奇士,观其志度,终不为人用。今若赦之,必为后患。”遂遇害。恪还,从容言于 慕容晞曰:“前平广固,不能济辟闾,今定洛阳而杀沈劲,实有愧于四海。”朝廷 闻而嘉之,赠东阳太守。子赤黔为大长秋。赤黔子叔任,义熙中为益州刺史。

    吉挹,字祖冲,冯翊莲芍人也。祖朗,愍帝时为御史中丞。西朝不守,朗叹曰: “吾智不能谋,勇不能死,何忍君臣相随北面事贼虏乎!”乃自杀。挹少有志节。 孝武帝初,苻坚陷梁益,桓豁表挹为魏兴太守,寻加轻车将军,领晋昌太守。以距 坚之功,拜员外散骑侍郎。苻坚将韦钟攻魏兴,挹遣众距之,斩七百余级,加督五 郡军事。钟率众欲趣襄阳,挹又邀击,斩五千余级。钟怒,回军围之,挹又屡挫其 锐。其后贼众继至,挹力不能抗,城将陷,引刃欲自杀,其友止之曰:“且苟存以 展他计,为计不立,死未晚也。”挹不从,友人逼夺其刀。会贼执之,挹闭口不言, 不食而死。

    车骑将军桓冲上言曰:“故轻车将军、魏兴太守吉挹祖朗,西台倾覆,陨身守 节。挹世笃忠孝,乃心本朝。臣亡兄温昔伐咸阳,军次灞水,挹携将二弟,单马来 奔,录其此诚,仍加擢授,自新野太守转在魏兴。久处兵任,委以边戍,疆场归怀, 著称所莅。前年狡氏纵逸,浮河而下,挹孤城独立,众无一旅,外摧凶锐,内固津 要,虏贼舟船,俘馘千计,而贼并力功围,经历时月,会襄阳失守,边情沮丧,加 众寡势殊,以至陷设。挹辞气慷慨,志在不辱,杖刃推戈,期之以陨,将吏持守, 用不即毙,遂乃杜口无言,绝粒而死。挹参军史颖,近于贼中得还,赍挹临终手疏, 并具说意状。挹之忠志,犹在可录。若蒙天地垂曲宥之恩,则荣加枯朽,惠隆泉壤 矣。”帝嘉之,追赠益州刺史。

    王谅,字幼成,丹阳人也。少有干略,为王敦所擢,参其府事,稍迁武昌太守。 初,新昌太守梁硕专威交土,迎立陶咸为刺史。咸卒,王敦以王机为刺史,硕发兵 距机,自领交趾太守,乃迎前刺史修则子湛行州事。永兴三年,敦以谅为交州刺史。 谅将之任,敦谓曰:“修湛、梁硕皆国贼也,卿至,便收斩之。”谅既到境,湛退 还九真。广州刺史陶侃遣人诱湛来诣谅所,谅敕从人不得入阁,既前,执之。硕时 在坐,曰:“湛故州将之子,有罪可遣,不足杀也。”谅曰:“是君义故,无豫我 事。”即斩之。硕怒而出。谅阴谋诛硕,使客刺之,弗克,遂率众围谅于龙编。陶 侃遣军救之,未至而谅败。硕逼谅夺其节,谅固执不与,遂断谅右臂。谅正色曰: “死且不畏,臂断何有!”十余日,愤恚而卒。硕据交州,凶暴酷虐,一境患之, 竟为侃军所灭,传首京都。

    宋矩,字处规,敦煌人也。慷慨有志节。张重华据凉州地,以矩为宛戍都尉。 石季龙遣将麻秋攻大夏,护军梁式执太守宋晏,以城应秋。秋遣晏以书致矩。矩既 至,谓秋曰:“辞父事君,当立功与义;苟功义不立,当守名节。矩终不背主覆宗, 偷生于世。”先杀妻子,自刎而死。秋曰:“义士也!”命葬之。重华嘉其诚节, 赠振威将军。

    车济,字万度,敦煌人也。果毅有大量。张重华以为金城令,为石季龙将麻秋 所陷,济不为秋屈。秋必欲降之,乃临之以兵。济辞色不挠,曰:“吾虽才非庞德, 而受任同之。身可杀,志不可移。”乃伏剑而死。秋叹其忠节,以礼葬之。后重华 迎致其丧,亲临恸哭,赠宜禾都尉。

    丁穆,字彦远,谯国人也。积功劳,封真定侯,累迁为顺阳太守。太元四年, 除振武将军、梁州刺史。受诏未发,会苻坚遣众寇顺阳,穆战败,被执至长安,称 疾不仕伪朝。坚又倾国南寇,穆与关中人士唱义,谋袭长安,事泄,遇害,临死作 表以付其妻周。其后周得至京师,诣阙上之。孝武帝下诏曰:“故顺阳太守、真定 侯丁穆力屈身陷,而诚节弥固,直亮壮劲,义贯古烈。其丧柩始反,言寻伤悼。可 赠龙骧将军、雍州刺史,赙赐一依周虓故事。为立屋宅,并给其妻衣食,以终厥身。”

    辛恭靖,陇西狄道人也。少有器干,才量过人。隆安中,为河南太守。会姚兴 来寇,恭靖固守百余日,以无救而陷,被执至长安。兴谓之曰:“朕将任卿以东南 之事,可乎?”恭靖厉色曰:“我宁为国家鬼,不为羌贼臣。”兴怒,幽之别室。 经三年,至元兴中,诳守者,乃逾垣而遁,归于江东,安帝嘉之。桓玄请为谘议参 军,置之朝首。寻而病卒。

    罗企生,字宗伯,豫章人也。多才艺。初拜佐著作郎,以家贫亲老,求补临汝 令,刺史王凝之请为别驾。殷仲堪之镇江陵,引为功曹。累迁武陵太守。未之郡而 桓玄攻仲堪,仲堪更以企生为谘议参军。仲堪多疑少决,企生深忧之,谓弟遵生曰: “殷侯仁而无断,事必无成。成败,天也,吾当死生以之。”仲堪果走,文武无送 者,唯企生从焉。路经家门,遵生曰:“作如此分离,何可不执手!”企生回马授 手,遵生有勇力,便牵下之,谓曰:“家有老母,将欲何之?”企生挥泪曰:“今 日之事,我必死之。汝等奉养不失子道,一门之中有忠与孝,亦复何恨!”遵生抱 之愈急。仲堪于路待之,企生遥呼曰:“生死是同,愿少见待。”仲堪见企生无脱 理,策马而去。

    玄至荆州,人士无不诣者,企生独不往,而营理仲堪家。或谓之曰:“玄猜忍 之性,未能取卿诚节,若遂不诣,祸必至矣。”企生正色曰:“我是殷侯吏,见遇 以国士,为弟以力见制,遂不我从,不能共殄丑逆,致此奔败,亦何面目复就桓求 生乎!”玄闻之大怒,然素待企生厚,先遣人谓曰:“若谢我,当释汝。”企生曰: “为殷荆州吏,荆州奔亡,存亡未判,何颜复谢!”玄即收企生,遣人问欲何言, 答曰:“文帝杀嵇康,嵇绍为晋忠臣,从公乞一弟,以养老母。”玄许之。又引企 生于前,谓曰:“吾相遇甚厚,何以见负?今者死矣!”企生对曰:“使君既兴晋 阳之甲,军次寻阳,并奉王命,各还所镇,升坛盟誓,口血未干,而生奸计。自伤 力劣,不能翦灭凶逆,恨死晚也。”玄遂害之,时年三十七,众咸悼焉。先是,玄 以羔裘遗企生母胡氏,及企生遇害,即日焚裘。

    张祎,吴郡人也。少有操行。恭帝为琅邪王,以祎为郎中令。及帝践阼,刘裕 以祎帝之故吏,素所亲信,封药酒一罂付祎密令鸩帝。祎既受命而叹曰:“鸩君而 求生,何面目视息世间哉,不如死也!”因自饮之而死。

    史臣曰:中散以肤受见诛,王仪以抗言获戾,时皆可谓死非其罪也。伟元耻臣 晋室,延祖甘赴危亡,所由之理虽同,所趣之途即异,而并见称当世,垂芳竹帛, 岂不以君父居在三之极,忠孝为百行之先者乎!且裒独善其身,故得全其孝,而绍 兼济于物,理宜竭其忠,可谓兰桂异质而齐芳,韶武殊音而并美。或有论 绍者以死难获讥,扬榷言之,未为笃论。夫君,天也,天可仇乎!安既享其荣,危 乃违其祸,进退无据,何以立人!嵇生之陨身全节,用此道也。

    赞曰:重义轻生,亡躯殉节。劲松方操,严霜比烈。白刃可陵,贞心难折。道 光振古,芳流来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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