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不。”
容昭道:“我怀疑他们有更大的阴谋。”
“他们?”
“是。”容昭沉声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皇兄还未曾见过你就知道了你的身份,并且还知道你在水月庵,让流渊和画扇照顾你?赤罗殇是一条线索,我们都没有听过这种花,而苏陌尘和玉绮罗都知道。这说明,他们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
秦鸢被他说得脑子有些乱,“那么也就是说,皇兄知道苏陌尘的身世,对吗?”
“是。”
容昭笃定道:“我甚至怀疑你的重生也和苏陌尘有关,而且他早就猜到了你的身份,不然以他的性格,怎会容许你靠近他?而且你说过,自你重生后,就落下了心悸的毛病。你自己本就懂歧黄之术,三年来试过无数种药方却治标不治本,归离不过给你喝了七天的药你就痊愈了。你继承了他的衣钵,连你研究了三年都束手无策的症状,他为何不过几天就开出了药方并且药到病除?这不是太诡异了么?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他知道你这个心悸之症是怎么来的,故意让你去驿馆,为你诊治。”
秦鸢怔怔的看着他,“可是…如果他早就猜到了我的身份,为何不杀了我?”
“因为他放不下你。”容昭抿着唇,有些晦涩道:“他舍不得你死,所以才会让归离救你。”
他说完后就低下了头,周身的气息隐隐落寞。
秦鸢怔怔的靠在床上,努力的消化这些讯息,好半天才说道:“但是,他明明害死了父皇母后,害我国破家亡,他知道我定不会原谅他,知道我有朝一日定会回来报仇复国。他救我,不就等于养虎为患么?”
“也许…”
容昭恍惚的说道:“他是后悔了,你死了以后他痛不欲生,所以想将这一切都还给你。”
“还给我?”
秦鸢突然笑了起来,眼角微微嘲讽。
“他要如何还?我父皇母后还有我弟弟的性命,他该如何还?”她眼神里凝聚出浓浓的仇恨之色,“后悔了又如何?痛苦又如何?这一切都是他造下的恶果,即便他做得太多,即便我的重生和他有关系,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他,永远。”
容昭抬头看着她,忽然激动的抓着她的双肩。
“鸢儿,你不会再回到他身边的是不是?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秦鸢一愣,“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回到他身边?他如此负我伤我欺我,害我失去家国失去孩子,我与他有毁家灭国的深仇大恨,我怎么可能还会与他在一起?”
刚才她太过震惊心绪烦乱,此时冷静下来才明白他为何如此惶惑害怕。
他担心她知道这一切后会心软,会对苏陌尘旧情复燃。若是三年前告诉她这些,或许她会疑惑,会忍不住有所期待。可三年的时间已经磨光了她对苏陌尘所有的爱恋,现在只剩下仇恨。
于是她对容昭安抚的笑笑,“我答应过你的,不会离开你,你不用害怕。”
容昭猛然将她抱在怀里,紧紧的,力道大得快要将她揉碎。
“这是你说的,不可以反悔。”
他呼吸有些急促,“鸢儿,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管他当年那么做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总之我不会对你放手。是他先抛弃了你,如今即便他要跟我抢,我也不会把你还给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秦鸢靠在他肩头,轻轻道:“不会的。都说覆水难收,他知道我的性格,要么爱要么恨。况且如果他真的和玉绮罗有关系,可能所图谋的就不止是大燕,可能还有更大的阴谋。所以,我们要早些打回上庸,找他问个明白。”
“好。”
容昭闭了闭眼,抱着她的手却未曾有丝毫的松懈。
秦鸢轻叹一声,伸手抱住他的腰。
“容昭。等攻占了皇城,我就让你做大燕的皇帝,好不好?”
容昭一怔,微微松开她。
“你说什么?”
秦鸢抿唇,“皇弟死了,大燕再也没有可继承皇位的皇子。大燕未曾有女帝继位的先例,为何雪儿无论是谁登基都很困难。但皇位不可传他人,你若做了我的驸马,我便可以将皇位传给你,你为帝,我为后,将来我们的孩子仍旧留着大燕皇族的血脉。这是最好的办法,相信朝中大臣也不会反对的。”
她垂下眼睫,轻轻道:“你为了我丢了家国天下,我便将大燕的江山给你。皇兄当日让你跟我来大燕,想必也是有这个打算的。他夺了本该属于你的北齐江山,我就将属于皇兄的大燕社稷交给你。从此以后两国互通友好,互不侵犯。你说,好不好?”
容昭抿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鸢儿,我帮你,不是为了做什么皇帝,我只想要你。”
“我知道。”
秦鸢微微一笑,“我也不是因觉得愧疚想要用江山来补偿你,你也不需要。只是,我不可能丢下大燕。本来让雪儿的驸马做大燕的皇帝也可以,但长幼有序,且雪儿自幼养在深宫,很多人都对她不甚了解。反倒是我,因为出生的关系,倒是很得民心。再加上你又帮我复国,是大燕的恩人功臣,我若倾国相嫁,朝臣们也不会有微词。”
她靠在容昭怀里,喃喃道:“我曾任性引狼入室,丢掉了国土山河。如今,复国是我的使命跟责任。容昭,你就当为了我,好不好?”
容昭忍不住笑了,“什么是为了帮你?江山美人兼并,这明明是我占了大便宜,到你口中反倒是嫌这偌大的江山送不出去似的。”
秦鸢哀怨的叹了一声,“因为在很多人眼里,江山是累赘包袱,是烫手山芋,如何接得下?你既说我是美人,那我也不妄自菲薄了。美人投怀送抱,你要不要?”
“要,当然要。”
容昭抵着她的额头,目光温柔而宠溺。
“只是鸢儿,你不怕我得了江山权利,日后也和苏陌尘一样负你伤你?”
秦鸢露出一个绝美的微笑,“你不会,我相信你。”
容昭挑眉,“对我这么有信心?”
“当然。”秦鸢自信道:“皇兄说得对,一直以来,其实我并非单纯的拿他对你的评价来做自己的精神安慰逼迫自己相信你。其实一开始我就潜意识的相信你不会伤我骗我,所以才会肆无忌惮的利用你伤害你。或许女人就是这样,一旦她们认准了一个男人无论如何都会对她千依百顺,就会越来越得寸进尺变本加厉。久而久之,女人习惯了,男人的存在感也因这种习惯而降低到近乎为零。”
她深吸一口气,有些自嘲也有些庆幸。
“若非皇兄点拨,我不知何时才能看得分明自己的心。”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那天皇兄对我说了那番话后,我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心里是有你的。可直到那天你失踪,我去找你,想到你可能就此离我而去,我突然便十分害怕,我甚至都不敢想象以后没有你在我身边的日子。这些年我做的一切,都是算计好的,我料定就算你知道了真相也不会忍心对我出手。可若你不在了,这世上还有谁会这样毫无保留的纵容我宠我爱我帮我助我?我伤心难过的时候还有谁会抱着安慰我?我生病受伤的时候谁能不眠不休的守在我床边等我醒来然后哄我喝药吃饭?我冷了谁会给我温暖的胸怀供我依靠?我孤独了谁会一直默默的陪伴我身边不离不弃?我任性使小性子的时候谁会肆无忌惮的包容我?”
她眼角微微湿润,声音也有些沙哑。
“只有你。这世上,只有你才会对我这么好。”她又往他怀里蹭了蹭,“若你没了,我复国又有何意义?所以,在皇兄问我如果哪天你突然离我而去了,我才会那么惊慌。容昭,不止你害怕会失去我,我也害怕有一天你会突然失踪,害怕你有一天烦了,对我失望了,不爱我了,然后就抛弃我…”
“不会有那一天的。”
容昭听得心中欢喜又心疼,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疼惜而坚决道:“鸢儿,永远都不会又那一天。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模样,我都不会烦你弃你。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老,直到死。”
他拉过她的手,与她手指相扣,说:“我们,生死相依,永不辜负。”
秦鸢眼中泪花闪烁,用力的点点头。
“好,生死相依,永不辜负。”
……
门外,纯悫睁着一双大眼睛,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裂开嘴笑得暧昧。忽然身后一只手伸过来捂住她的唇,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带着他远离。
“温云华,你要带我去哪儿,放开我…”
纯悫用力的甩开温云华,瞪着他。
“你做什么?”
温云华无奈的摇摇头,“小丫头,人家谈情说爱,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圣人说得好,非礼勿视非礼勿看非礼勿听。”
纯悫哼了声,“我就看了怎么了?她是我姐姐,我爱看就看,关你什么事?”
温云华扶额,“好好好,你是公主殿下,你最大,我说不过你,行了吧?”
纯悫骄傲的挑眉,“你不是还要处理军务吗?跑这儿来做什么?”
“刚收到消息,你那个派兵来此援助的舅舅不知道为何,突然调兵回京,可是被晋王埋下的伏兵偷袭,损失惨重,现在被堵在了通山要道,进退不得。我是来问晋王,我们要不要趁着这个大好的机会抓紧时间攻下一座城池。”
“舅舅回去了?”
纯悫有些诧异。
“嗯。”温云华点头,“他的女儿,哦,也就是你那个表姐苏君兰被苏陌尘给关了起来,他为了救女儿,急急回京。”
“苏陌尘关押了苏君兰?”
纯悫更是震惊,“他们不是义兄妹么?”
温云华挑眉看着她,“你好像不喜欢苏君兰?”
纯悫撇了撇嘴,“我姐姐不喜欢的人,我也不喜欢。”
温云华乐了,“这是什么歪理?”
“要你管。”
纯悫瞪了他一眼就要走,然后又想起了什么,回头警告道:“我姐姐身体还没好,不现在不适合出征,你不许去打扰他们。”
说完她还不放心,直接拉着温云华就往外走。
“从现在开始,你不许靠近容昭,也不许靠近我姐姐,由本公主亲自盯着你。”
温云华盯着她抓着自己的手,妖魅的眸子里精光闪烁,嘴角勾起一抹宠溺而得逞的微笑。
能和美人单独相处,他自然一百个乐意。
……
北齐。
已经进入初秋,天气有些冷,外面秋风瑟瑟,格外凄凉。
—咳—咳—咳—
咳嗽声低低浅浅却接连不断,似乎要将肺也给咳出来一般,听得人心也跟着揪紧。
镜月端着药急急走进来,抬头看着那眉目清朗的男子靠在榻上,榻前奏折堆积成山,他正认真的批阅着,咳嗽声从口中吐出,他却似毫不在意。
“皇上。”
她大步走过去,将旁边的狐裘大衣给他披上。
“您怎么又在批阅奏章了?大夫说了,您身子弱,要好好休息,切不可过于劳累…”
“镜月。”
容祯放下刚批好的奏折,无奈的抬头。
“什么时候你成管家婆了?这么唠唠叨叨的。小心我再将你调回去,换个安静的人呆在我身边。”
镜月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就算皇上嫌镜月啰嗦,镜月还是要说。皇上,您就不能给自己放放假吗?一天?半天?哪怕是一个时辰也好啊。朝中这么多大臣,并非什么事都要你亲力亲为的。您这是何苦?”
容祯唇边噙一抹笑意,“可我若闲下来,怕是管不住自己的心,以后就越发懒惰了。”
镜月忽然没了声,眼神里某种哀痛在无限蔓延。
管不住自己,去思念一个不该思念的人么?所以只有让自己不断的工作,不断的找事儿做,占据自己所有的时间所有的精力,才能不去想那个人。是吗?
可是皇上,您又如何能将她从您心里挖出去?
用工作来麻痹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做法啊。您如此慧纵英明,怎会不知道这么浅显的道理?
半天没听到她说话,容祯似乎察觉自己失言,默了默,又笑道:“我得做个勤奋得好皇帝,否则怎么对得起千辛万苦得到的这个位置?你说是不是?”
镜月牵强的笑了笑,“是。”
何苦用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说服安慰自己呢?当日您做这个皇帝是为了什么,您心里比谁都清楚。明知道自己身体已经消耗得无法负荷,却依旧为了她而让自己这样日日的劳累。
若她知道了,该如何的心痛自责?
或者,这也是您所希望的?爱不得,想不得,也得不到,便希望她能多记着您几分,是吗?让她在以后的日子里日日对您牵挂着无法忘记,即便只是兄妹,那也是无人能比得上也无法代替的牵连。
皇上,您如此的智冠天下玲珑剔透,何时也会爱得如此的小心翼翼,如此的卑微了呢?
从前我以为这世间最无法跨越的距离是生与死,如今才知道,对于您而言,这世间最无法跨越的鸿沟,是道德与伦理。
您与她生来就是兄妹,你无法跨越一步,因为怕会触及禁忌而使她害怕,从此彻底消失在你生命之外。
如此的费尽心思,只为了能与她做一生一世的兄妹。
这世上的爱有很多种,然世人愚昧浅薄,自私自利又自甘堕落,谁还能如您这般大度宽容隐忍深沉?
只是,您为了她如此殚精竭力,她却对您的心思丝毫不知。
到底,值不值得?
“凝儿他们攻下滇京了?”
镜月回神,忙收起所有情绪,点头:“是。晋王为救杨沛杨将军而深陷泥石流,公主情急相救而受伤,如今还在将军府中养伤。”
容祯蹙了蹙眉,而后展眉微笑。
“这样也好,如今他们之间的感情可算是越来越好了吧?凝儿的性子我了解,表面看起来温和可亲,骨子里可是冷血得很。即便心里有小昭,要跨越出这一步只怕还得慢慢来。不经历生死,哪知真情?”
他叹息一声,“小昭的牺牲没白费。”
“皇上。”
镜月忍不住打断他,“您…就不能多想想您自己么?”
容祯默了默,而后抬头微笑。
“镜月,你错了,我正是在为自己着想。凝儿幸福,我便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