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长的女儿后来老婆死了又成了光棍。第二次结婚娶了一个寡妇就是奈刚尼夫人她是萨尔维欧先生的女儿萨尔维欧先生是国王的御前大臣在朝廷里很得宠。他现在是一位百万富翁他们还封他做了一个男爵他现在是腾格拉尔男爵了在蒙勃兰克路有一座大房子他的马厩里有十匹马他家的前厅里有六个仆人我也不知道他的钱箱里究竟有几千几万。”
“啊!”教士用一种奇怪的腔调说“他快乐吗?”
“快乐!谁说得上呢?快乐或不快乐是一个秘密只有自己和四面墙壁才知道墙壁虽有耳朵却没有舌头。要是了大财就能得到快乐那么腾格拉尔就算是快乐的了。”
“那么弗尔南多呢?”
“弗尔南多!哦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一个可怜的迦太兰渔夫既没有钱也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他怎么能财的呢?这件事的确使我感到很奇怪。”
“人人都觉得奇怪呀。他的一生中一定有某个谁都不知道的不可思议的秘密。”
“但表面上他究竟是怎样一步步地爬到这种大财或得到高官最禄的呢?”
“两者兼而有之先生他是既有钱又有地位。”
“您简直在对我编故事啦!”
“事实如此。您且听着一会儿就明白了。在皇帝复位之前一些日子弗尔南多已应征入伍了。波旁王朝还是让他安安静静地住在迦太罗尼亚人村里但拿破仑一回来就决定举行一次紧急征兵弗尔南多就被迫从军去了。我也去了但因为我的年龄比弗尔南多大而且才娶了我那可怜的老婆所以我只被派去防守沿海一带。弗尔南多被编入了作战部队随着他那一联队开上了前线参加了里尼战役[在比利时一八一五年拿破仑与英军大战于此]。那场大战结束的那天晚上他在一位将军的门前站岗那位将军原来私通敌军。就在那天晚上将军要投到英军那里去。他要弗尔南多陪他去弗尔南多同意了就离开了他的岗位跟随将军去了。要是拿破仑继续在位弗尔南多这样私通波旁王朝非上军事法庭不可。他佩戴着少尉的肩章回到了法国那位将军在朝廷里非常得宠在将军的保护和照应之下他在一八二三年西班牙战争期间就升为上尉那就是说正是腾格拉尔开始做投机买卖的时候。弗尔南多原是一个西班牙人他被派到西班牙去研究他同胞的思想动态。他到那儿后遇到了腾格拉尔两个人打得火热他得到了都和各省保全党普遍的支持他自己再三申请得到了上司的允许就带领他的队伍从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羊肠小道通过保王党所把守的山谷。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他竟取得了这样大的功绩以致在攻克德罗卡弟洛以后他就被升为上校不仅得到了伯爵的衔头还得到了荣誉团军官的十字章呢。”
“这是命!这是命!”教士喃喃地说。
“是的但你听我往下说还没完呢。战争结束后整个欧洲似乎可以得到长期的和平了而弗尔南多的升官就受了和平的阻碍。当时只有希腊起来反抗土耳其开始她的独立战争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雅典一般人都同情并支持希腊人。您知道法国政府虽没公开保护他们却容许人民作偏袒的帮助。弗尔南多到处钻营想到希腊去服务结果他如愿以偿但仍在法国6军中挂着名。不久就听说德蒙尔瑟夫伯爵这是他的新名字已在阿里帕夏总督手下服务了职位是准将。阿里总督后来被杀了这您是知道的但在他死之前他留下了一笔很大的款子给弗尔南多以酬谢他的效衷他就带着那一大笔钱回到了法国而他那中将的衔头也已到手了。”
“所以现在——”教士问道。
“所以现在”卡德鲁斯继续说道“他拥有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在巴黎海尔街二十七号。”
教士想开嘴欲言又止象是人们在犹豫不决时一样然后强自振作了一下问道。“那么美塞苔丝呢他们告诉我说她已经失踪了是不是?”
“失踪”卡德鲁斯说“是的就象太阳失踪一样不过第二天再升起来的时候却更明亮。”
“难道她也了一笔财吗?”教士带着一个讽刺的微笑问道。
“美塞苔丝目前是巴黎最出风头的贵妇人之一了。”卡德鲁斯答道。
“说下去吧”教士说道“看来我象是在听人说梦似的。但我曾见过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所以您所提到的那些事在我似乎没有什么惊人的了。”
“美塞苔丝因为爱德蒙被捕受到了打击最初万分绝望。我已经告诉过您她曾怎样去向维尔福先生求情怎样想尽心照顾唐太斯的父亲。她在绝望之中又遇到了新的困难。这就是弗尔南多的离去对弗尔南多她一向把他当作自己的哥哥一样看待的她并不知道他有罪。弗尔南多走了美塞苔丝只剩下了一个人。三个月的时光她都是在哭泣中度过的。爱德蒙没有下落弗尔南多也没有消息在她面前除了一个绝望垂死的老人以外是一无所有了。她整天坐在通马赛和迦太罗尼亚人村那两条路的十字路口上这已成了她的习惯。有一天傍晚她心里极其闷闷不乐地走回家去她的爱人或她的朋友都没有从这两条路上回来两者都杳无音讯。突然间她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她热切地转过身来门开了弗尔南多穿着少尉的制服站在了她的面前。这虽不是她所哀悼的那另一个生命但她过去的生活总算有一部分回来了。美塞苔丝情不自禁地紧紧抓住了弗尔南多的双手他以为这是爱的表示实际上她只是高兴在世界上已不再孤独在长期的悲哀寂寞之后终于又看到了一个朋友罢了。可是我们也必须承认弗尔南多从来没惹过她的讨厌她只是不爱他罢啦。美塞苔丝的心已整个地被另一个人占据了那个人已离开已失踪或许已经死了。每想到最后这一点美塞苔丝总是热泪滚滚痛苦地绞着她的双手。这个念头如万马奔腾般地在她的脑子里驰骋往来以前每当有人向她提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总要极力反驳可是连老唐太斯也不断地对她说:’我们的爱德蒙已经死了要不他是会回到我们这儿来的。‘我已经告诉过您老人死了如果他还活着美塞苔丝或许不会成为另外一个人的老婆因为他会责备她的不忠贞的。弗尔南多知道这一点所以当他知道老人已死他就回来了。他现在是一个少尉了。他第一次来没有向美塞苔丝提及一个爱字第二次他提醒她说他爱她。美塞苔丝请求再等六个月以期待并哀悼爱德蒙。”
“那么”教士带着一个痛苦的微笑说道“一共是十八个月了。即使感情最专一的情人也不过只能如此而已了。”然后他轻声地背出了一位英国诗人的诗句:“‘frailtythynameioman’”[引自莎士比亚的哈默雷特一剧中的一句台词。意为:软弱啊你的名字是女人!”]“六个月以后”卡德鲁斯继续说“婚礼就在阿歌兰史教堂里举行了。”
“正是她要和爱德蒙结婚的那个教堂”教士喃喃地说道“只是换了一个新郎而已。”
“美塞苔丝是结婚了”卡德鲁斯接着说“虽然在全世界人的眼里她在外表上看来似乎很镇定但当经过瑞瑟夫酒家的时候她差点晕了过去就在那儿十八个月以前曾庆祝过她和另一个人的订婚那个人假如她敢正视自己的内心深处是可以看到她还依旧爱着他。弗尔南多虽比较快乐但并不很心安理得因为我现在还觉得他时时刻刻都怕爱德蒙回来他极想带着他的老婆一同远走高飞。迦太罗尼亚人村所隐伏的危险和所能引起的回忆太多了结婚以后的第八天他们就离开了马赛。”
“您后来有没有再见过美塞苔丝?”教士问道。
“见过西班牙战争期间曾在佩皮尼昂见过她她当时正在专心致志教育她的儿子。”教士打了个寒颤。“她的儿子?”他说道。
“是的”卡德鲁斯回答“小阿尔贝。”
“可是既然能教育她的孩子”教士又说道“她一定自己也受过教育了。我听爱德蒙说她是一个头脑简单的渔夫的女儿人虽长得漂亮却没受过什么教育。”
“噢!”卡德鲁斯答道“他对他的未婚妻竟知道得这么少吗?美塞苔丝大可做一位女王先生如果皇冠是戴到一位最可爱和最聪明的人的头上的话。她的财产不断地增加她也随着财产愈来愈伟大了。她学习绘画音乐样样都学。而且我相信这句话可只是我们两个自己说说的她所以要这样做是为了散散心以便忘掉往事。她之所以要丰富自己的头脑只是为了要减轻她心上的重压。但现在一切都很明白了”卡德鲁斯继续说道“财产和名誉使她得到了一点安慰。她很有钱了成了一位伯爵夫人可是——”
“可是什么?”教士问道。
“可是我想她并不快乐。”卡德鲁斯说道。
“这个结论您是怎么得来的?”
“当我觉自己处境非常悲惨的时候我想我的老朋友们或许会帮助我。于是我就到腾格拉尔那儿去他甚至连见都不愿意见我。我又去拜访弗尔南多他只派他的贴身仆人送了我一百法郎。”
“那么这两个人您一个都没有见到了。”
“没有但是德蒙尔瑟夫人却见到了我。”
“怎么会呢?”
“当我走出来的时候一只钱袋落到了我的脚边里面有二十五个路易。我急忙抬起头来看见了美塞苔丝她马上把百叶窗关上了。”
“那么维尔福先生呢?”教士问道。
“噢他可不是我的朋友我不认识他我也没有什么可要求于他的。”
“您不知道他的近况吗?他有没有从爱德蒙的不幸中得到好处?”
“不我只知道在逮捕他以后过了一些时间他就娶了圣梅朗小姐不久就离开马赛了。但是毫无疑问他一定也象那些人一样的走运。他无疑象腾格拉尔一样的有钱象弗尔南多一样的得了高官厚禄。只有我您看还是这样穷好象是被上帝所遗忘了的。”
“您错了我的朋友”教士答道“上帝也许有时会暂时照顾不到那是当他的正义之神安息的时候但他总有那么一刻会想起来的。这就是证明。”教士一边说一边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了钻石递给了卡德鲁斯“我的朋友拿去这颗钻石吧它是您的了。”
“什么!给我一个人吗?”卡德鲁斯大声叫道。“啊!先生您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这颗钻石本来是要由他的朋友们分享的。可是现在看来爱德蒙只有一个朋友所以不必再分了。拿去这颗钻石吧然后卖掉它。我已经说过它可值五万法郎我相信这笔款子大概已够让您摆脱贫困的了。”
“噢先生”卡德鲁斯怯生生地伸出了一只手用另外那只手抹掉了他额上的汗珠“噢先生您可别拿一个人的快乐或失望开玩笑!”
“我知道快乐和失望是怎么回事我从来不拿这种感情开玩笑。拿去吧只是有一个交换条件—”卡德鲁斯本来已经碰到了那粒钻石听到这句话便又缩回手来。教士微笑了一下。“有一个交换条件”他继续说道“请把莫雷尔先生留在老唐太斯壁炉架上的那只红丝带织成的钱袋给我您告诉过我它还在您的手里。”
卡德鲁斯愈来愈惊异他走到一只橡木的大碗柜前面打开碗柜拿出了一只红丝带织成的钱袋给了教士钱袋很长很大上面有两个铜圈从前镀过金的。教士一手接过钱袋一手把钻石交给了卡德鲁斯。
“噢!您简直是上帝派来的人先生”卡德鲁斯喊道“因为谁都不知道爱德蒙曾把这颗钻石给了您您完全可以自己留起来的。”
“看来”教士自言自语说道“你是会这样做的。”他站起身来拿起他的帽子和手套。“好了”他说“那么您所告诉我的一切完全是实情完全可以相信的了?”
“看教士先生”卡德鲁斯回答说“这个角落里有一个圣木的十字架架子上是我老婆的圣经。请打开这本书我可以把手按在十字架上对着它誓凭我灵魂的得救凭我一个基督徒的信仰誓说:我所告诉您的一切都是事实就象人类的天使在最后审判那一天在上帝的耳边说的那样。”
“很好。”教士从他的态度和语气上已相信了卡德鲁斯所说的确是实情就说“很好希望这笔钱能有益于您!再会!我要回到我那远离互相残害的人类的地方去了。”
教士好不容易才离开了千恩万谢并一再挽留的卡德鲁斯他自己开门走出店外骑上马又对客栈老板行了一个礼然后就向他来时的那条路上去了而那客栈老板则不断地大声喊着再会。当卡德鲁斯回过身来的时候他看到身后站着卡尔贡特娘们她的脸色比以前更白了身体也抖得更厉害了。
“我所听到的那些话的确都是真的吗?”她问道。
“什么!你是说他把那颗钻石只给了我们吗?”卡德鲁斯问道他高兴得有点糊涂了。
“是的。”
“再真不过了!看!就在这儿。”
那女人对它凝视了一会儿然后用一种沉闷的声音说:“说不定是假的呢。”
卡德鲁斯吃了一惊脸色立刻变白了。“假的”!他自言自语地说。“假的!那个人为什么要给我一颗假钻石呢?”
“可以不花钱而得到你的秘密呀你这笨蛋!”
卡德鲁斯在这个念头的重压之下一时弄得面无人色。
“噢!”他一面说一面拿起帽子戴在他那绑着红手帕的头上“我们不久就会知道的。”
“怎么知道?”
“今天是布揆耳的集市那儿总是有从巴黎来的珠宝商我拿给他们看看去。看好屋子老婆我两小时后回来。”卡德鲁斯急急忙忙地离开了家迅地向那个无名的客人所取的相反方向奔去。
“五万法郎!”当卡尔贡特娘们只剩下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她自言自语地说道“这虽是一笔数目很大的钱但却算不上是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