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大,我等实不敢逞强斗勇,失了本份,望将军明察。”
“你们个个都要我明察,我能装作没看见么?”慕容柔怡然笑道:“就照四太保的意思办罢。我希望至少江面上要锁得严实,连一条流船也不能放过,你回去转告陈、曲、季、陆、张五家:既免了陆地的差使,水面便不得再扣斤减两,否则本座也不再回护,一切公事公办。”
阖上卷宗递过去,以眼神示意:“喏,这个交与四太保。”耿照接过匆匆一掠,见是簿册一类,再看几眼,赫然发现其上详载了某年某月、某条水道纵放流船若干、船中男女多少、收取江资几何,巨细靡遗,与账本相仿佛。
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是赤炼堂的内帐。雷门鹤面色丕变,不敢细看,双手接过高举过顶,俯首道:“小小人明白。小小人该死小人”
一时无语。堂堂东海第一大帮会的首脑、手绾数万帮众的四太保汗流浃背,仿佛手里拿的是一本写满殁辰的生死簿。
慕容柔却没给他喘息的机会,挥手道:“去罢!近日内切莫走远,指不定我什么时候找你。这话也替我带给五大转运使。典卫大人,送客!”“是。”
耿照一路送雷门鹤出小院,见他转身时满脸戾气,面色黑得吓人,浑不似初见那般游刃有余,只怕那簿册真是杀手锏,一出手便粉碎了四太保的如意算盘,教他扣着掩着的心思顿成一腹馊水,偏又呕之不出,益发好奇起来。谁知屋里慕容柔的脸色也不好看,沉声道:“把门关上。”
口气像要碾碎砂石似的,白皙光洁的眉间紧蹙如镌。耿照没见过他动怒的样子,沉重的威压迫得人难以喘息,斗室里仿佛再也吸不到空气,心下骇然:“难怪东海有这么多畏罪自杀的贪官蠹将!哪个犯过心虚之人,禁受得住如此一怒!”
他胸怀坦荡,复有碧火神功的浑厚修为,垂手静立在一旁,气息凝敛,恍如渊渟。片刻慕容回神,眼中掠过一抹混合了惊讶与赞赏的异采,容色稍靖,伸手将背后墙面的覆布揭下,露出一帧巨幅的东海道全图。
那图足有两人多高,宽两丈余,由坚韧的皮纸连缀而成,以各色墨彩标出山岳河流、城镇道路“巨细靡遗”犹不足以形容。
站在这张巨幅地图之前,刹那间竟令人生出渺小之感。“原来东海竟如此之大!”耿照抬头观视,喃喃脱口。“不管到哪儿,我随身都带着这幅图。”慕容柔淡淡一笑:“看惯小图,会忘记自己治理的,原来是块如此广衾的土地。
东海道一府二十九郡百二十六县无数生民,全在这张图纸上。要整治一段河弯,修筑一段城墙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摊开雪白修长的五指,往图上山河一比。
“便只这一块,关乎多少黎民?放到桌案能容的小图里,大小不过米粒,弹指揭过,几千几万人可能因此受害,衙门却毫无所觉。除了惕厉自省,这张地形图的精细也非寻常的图纸可比,用以擘划陈兵、通明利弊,是那些破烂地图比不上的。”
这幅东海全图以墨彩绘制,图上再刷一层膏脂,不畏潮润,可以白垩或朱墨径行批点,不要的用湿布抹去即可。
耿照注意到越浦城被朱笔圈起,阿兰山更直接打上三角楔型符号,一道暗红色的弧线如长蛇蜿蜒,延伸至地图的最左侧,灵光一闪,登时明白:“这是皇后娘娘凤驾的路线!”
忆起迟大人与萧老台丞舟中闲聊,提及皇后行经的几处驻点,与图上朱迹相印证,果然分毫无错。
除了象征凤辇东行的朱红色,图上更多的是一个又一个的白色叉叉,密密麻麻画满地图左侧--那里是东海道的极西边界,耿照在癣疥般的灰白痕迹间,找到了“白城山”三字--然后沿着横贯东海的几条大河一路漫入,仿佛漏网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