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芽?见我没吭声,她又问现在年轻人之间都送啥礼物。我懒得搭理她。就随手指了指花,她说那她的待遇还不错,我笑着点了点头。
“笑啥,”她突然压低声音“跟你妈可没得比。”我等着她说下去,不想我姨埋头掇菜,没了音。我只好问她咋了。
“你妈呀,一收礼物可都是盒盒包包的,”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印的还净是洋文,咋,不比你姨的几朵花高级?”这最后一句,她几乎凑在我耳边,震耳欲聋。
“啥?”我感到嘴唇动了动,至于有没有说出话来就不清楚了,事实上,我有点发懵。张凤棠做贼般环视一周后,悄悄靠近我,薄嘴唇努了努,却只是笑了笑。母亲在给人敬酒,陈建军离她很远。
但我真不知道他哪来的狗胆坐在这里。“啥时候的事儿?”我小声问道。“今年正月呗。”她语调愉快。我掇块肘子,没说话。“瞅你那脸,可别多想,又不是情人节。”
张凤棠凑过来,又迅速离开,半晌又操着一种哄小孩的口吻说“真的咧,正月十几号吧,哎,可别说你姨说的啊。”我没搭茬。“听见没?”她在我盘子上敲了一筷子。
陈瑶坐在南站东门外的树阴下,黑短袖白热裤,趿拉着一对竹板夹脚拖,看见我的第一反应是递来了一盒冰激凌。
“可算来了!”她摇头晃脑。于是冲天辫也跟着抖了抖,像副直冲云霄的电视天线,鬼知道这造型浪费了多少发胶。
陈瑶是8月14号回的国,在她的威逼利诱下,没两天我也去了趟平阳。诱惑我的是一把五弦斑鸠琴,澳洲红木做的,还挺沉,抱怀里跟个二胡似的,可惜手生,颇费了番功夫才把几个大、小调的基本音给找全了,毫无疑问,想玩转这玩意儿,以后少不了要依仗陈老师。
闲着也是闲着,俩人就到平阳周边玩了玩,这道山那道岭,这座祠那座庙的,几天下来腰酸背痛,到底是没事儿找罪受。这还不算完,得空还被陈瑶生拉硬拽着打了几次网球,就在学校西操场上,基本回回都能碰见李阙如。
与普通话老乡所说不同,这逼真的勤快多了,每天至少要沐浴着擦黑的晚风跑个五六圈,完了多半还要过来跟我们抡上几拍子,其实我觉得吧,很有可能,他只是见了我俩后不好意思继续跑步了而已。
数次,李阙如气喘吁吁地走来,我都隐约觉得他瘦了,身体明显协调了许多,然而一旦此人在你身边动起来,那身欢乐的肥肉便开始上下舞蹈,让人迫切想要否定上述判断。所以他到底有没有瘦,还真是个谜。
可能是陈瑶在场,李阙如连上衣都没好意思脱,我期待已久的莎拉波娃式的呻吟就更别指望了,他网球打得可以,至少比我有经验,除了最初的几个球,也没啥马虎眼,几轮下来,那是相当卖力。
动作幅度一大吧,那身宽松似道袍的三叶草背心就会飘起来,于是观察一阵后,陈瑶说他真的瘦了。
“腹肌都出来了!”她说。李阙如立马抬胳膊抹了抹汗我觉得他红了脸,但又不好判断待放下胳膊,他便开始吹嘘自己整个假期怎么怎么忙,要上哪哪玩,有形体课,还得打高尔夫,要不瘦就怪了。就是这么个意思吧,但“瘦”
这个字终究是没好意思说出来,他原话应该是“累不死就怪了”陈瑶起初扒着防护栏的铁丝网。
后来就笑得蹲到了地上。越发白亮的照明灯下,橡胶球嗖嗖作响,我真担心稍有不慎它就会呼到我的脸上。打铁板沟回来那天,我俩受邀到老贺那儿吃了顿便饭,一如既往的大鱼大肉麻辣重口。
老贺说饮食应该多样化,老吃素的假和尚假尼姑她见多了,对身体真没啥好处,当然热量太高也不好。为这最后一句话,她又做了个饭后甜点,樱桃西瓜胡萝卜奶油冰块啥的,一锅烩,还挺可口,正是吃甜点时,老贺突然说我跟陈瑶成双成对,多好,她家“这位爷”不知啥时候能有点正行,好好处个对象。
据我理解,此话多半是开玩笑,但不可避免地沾点知识分子的酸气,多少让人有些不自在。陈瑶垂头笑了笑,我寻思着说点什么,不想率先炸毛的是李阙如,原本话不多的他立马开始见缝插针地狂飙英语,逮个话头就丢炸弹,全不管合适与否。老贺说了他几次也没用,直到她站起来猛拍桌子,这位爷才算是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