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喘了几口气,而母亲抬脚就走。我紧追两步,问:“你去哪儿?”
她好歹停了下来。隔着楼梯拐角,我越过母亲脑袋盯着她身后白墙上的红色污迹说:“别跟他一般见识。”是的,我是这么说的。
我也不搞懂为什么要这么说,它就这么恰如其分地蹦了出来,我别无选择。母亲扭脸瞅了我半晌,最后拎了拎包说:“乌鸦别说猪黑。”
在楼道里呆了许久我才哆哆嗦嗦地回了家。父亲在客厅里坐着,依旧是新年诗会,至于他老有没有看进去我就说不好了。奶奶还在屋里唠叨,说了些什么只有老天爷知道。挨沙发坐了好一会儿,父亲才问,你妈呢。
我说不知道。于是话语权便又让给了电视里假模假式的主持人们,就这么呆坐一阵,他问吃啥饭。搞不好为什么,我突然就心头火气,嚯地站起身来说:“不吃,还吃个屁饭!”
父亲仰起脸吃惊地看了我一眼,虽然目光旋即就垂了下去,肢体却好半晌才恢复了动作他双手下滑,在两侧裤袋上徒劳地摸了摸,犹豫了下,我把兜里那半盒红梅给他撂了过去。晌午闷了点咸米饭。
在我印象中,这是除了炒鸡蛋和下面条外父亲唯一会做的饭。至于排骨和小牛肉,他说得请教请教小舅,上次学艺不精,这次还是不动为妙。午饭奶奶倒吃得挺香,当然,免不了要听她老抱怨
“和平也不知道咋回事儿,干嘛老惹人生气?”“你妈啊,脾气就是犟,我看(她)也是越长越大了。”“打是亲骂是爱,哪有夫妻不吵架?
孩儿都这么大了,别太过就行!”饭后父亲就回了小礼庄,临走打电话叫来了护工。三十来岁一媳妇儿,不黑不白,瘦瘦高高的,说起话来细声细气,天知道奶奶哪来那么大怨气。
我躲房间里给母亲打电话,一连好几个都是关机。一觉醒来,她竟回了个电话过来,或者确切说,母亲打电话搅浑了我零四年的最后一个午觉。直截了当,她说她有事儿去林城,刚到。具体是啥事儿,她没说,我当然也没敢问。
之后就是沉默,良久,母亲问中午吃啥饭。我如实回答,她又问护工来了吧,我说嗯。随后,母亲就挂了电话,她说:“挂了。”就是这样,或许有那么一两秒,体内有种冲动驱使我说点什么,但不等话出口,字字句句便烟消云散。
而天不知啥时候阴了下来,我盯着窗外触不可及的灰影发了会儿呆,然后就打了个老嗝。如你所料,咸米饭有点不消化。当晚几个呆逼聚了聚,酩酊大醉。不知怎么,我们就谈起了原始森林。
有呆逼说:“国际雾凇节,牛逼啊,牛逼!”“国际雾凇节?”王伟超哈哈大笑,火锅里的汤汤水水都要被颠得飞溅起来“给你说,那jī巴玩意儿啊,保不齐是拿水枪乱呲出来的!”“靠,有可能!”有人赞同。“你又知道?你倒是呲一个看看?”
有赞同就有反对。老实说,王伟超这个观点稍显激进,但又深刻契合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实际情况,所以饭桌上立马分成了两派,一时争论不休,而这个事除非亲自呲一呲、比一比,也难有什么令人信服的结论。
在一众面红耳赤中,有人开始转移话题,问那啥原始森林有谁去过了!“我去过!”虽然搞不懂自己算不算去过,我还是挺身而出。“咋样?”
“还行吧。”“肯定没开发前好玩儿,以前老虎、狼、豹子、狍子啥都有。”有傻逼开始扳手指头。“吹牛逼呢,没开发你去玩?”“这你就不懂了,没开发的才叫原始,建业他们这么一搞,还有个屁玩头?忽悠傻逼罢了!”
“妈个屄,这也是你们钢厂开发的?”呆逼面向王伟超。后者吐着烟圈儿,笑而不答,倒是另一个呆逼接了茬:“你以为呢,jī巴平海哪个项目陈家哥几个不掺一脚啊!”或许他说得对,我晃晃脑袋,感觉是时候放放水了。一早起来,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原本大家还决定屈尊到原始森林走一遭,这下算是欢天喜地地泡了汤。
王伟超不知从哪儿搞了两杆鸟枪,呆逼们就兴冲冲地跑去打野兔,然而沿着平河滩奔了十几里地,硬是屁也没见着,没准儿真是童年记忆出了岔子,就我们蹲在桥洞下烤火时,母亲来了一个电话,她说大雪封山,可能这几天都回不去,虽然知道林城多山,我还是问她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