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了,是吗?”
言萝看着他笑笑,竟然不答话。
“言萝!你搞清楚,不管你们以前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对你早已恩断义绝了!你看这支金箭,他都想杀死你了,你还为他隐瞒什么?”风抓住言萝肩膀,吼道“难道你对他就如此深情,就算被他杀了也心甘情愿?即使他不爱你想杀你,你也要袒护他”
“你在胡说什么!”言萝又气又恼“我对他有什么可深情的!他是我的泓哥哥,我相信偷袭我的人不是他,他没有理由杀我!”
“你怎知他没有理由?当初的时候谁料到袁正有理由——”风声音忽地一顿,竟是无法说下去。
“风!我是言萝!”言萝握住他手腕,将他的手从她肩上移开“你看好了,我是言萝,不是别人!什么被杀了也心甘情愿、死了还要袒护他,那是别人做的事,不是我!你不要把完全无关的事放到我和泓宿身上!我”
她咬住下唇,眸中隐隐雾色:“我不是她”声音渐低,哽咽在喉中。
风愣住了,半晌方才开口道:“你不是她,但你刚才说那话的词句和语气,都和当时的她一般无二。”
“她说,袁正是好人,绝对不会有什么恶意;她说,她要嫁给他,她相信他”风握紧手“可后来呢?她相信的人只是在利用她,她用全心去爱去相信,他又给了她什么?一剑刺下,灭魂!”他再次抓住言萝肩头“我没能救得了她,可我不能看着你再犯傻!我要你好好活着,做一个英明的阎王,要你爱一个真正与你相配的人,一直相守”
“你凭什么要求我怎么做?”言萝吼了回去,难得的情绪失控“我就是不要好好活着,我就是不要做一个英明的阎王,我就是爱一个不爱我的人,我就是不能和他相守!你什么都能管,还能管得了我心里喜欢谁不喜欢谁吗?你可以讨厌我不理会我教训我,可你不能让我不爱——”
“那你就去爱一个不爱你的死魂吧!”风放开她,脸色铁青“我马上去杀了泓宿,管你爱不爱他,只要他害不了你就行了!”
风走到望乡台中央,身周结成水之印,催动望乡台查世之能。言萝见势,袖风一甩,两手相并,以木之印封住水之印。
“言萝,你别阻我,否则”风一句话未说完,只觉木之印忽地消失,水之印少了阻碍,瞬间迸发出来。而站在他身前的言萝惨白着一张脸不躲不闪,受下水之术,向后倒去。
“言萝!”风心中一片空白,极速向前抱住言萝倒下的身子,只见她紧闭双眼气息微弱,竟是晕了过去。他知道自己适才和她相争,用术惟恐不重,即使灵力深厚如她,怕也当不了。他忙将她抱在怀中,下了望乡台。
言萝睁开眼,清丽雅致的摆设映入眼帘。她嘴角微翘:“我还以为你会送我回紫萝殿,却想不到会是风雨居。”
床边男子见她开口说话,微露出一丝喜色:“言萝,你觉得怎么样?”
言萝皱了皱眉:“拜托换句问候语好不好?同样的话问过逐羽再问我,你不觉得很敷衍吗?”
风没想到她一醒来就挑他的刺,不禁为之一愣。却没有发火,只是叹了一声:“言萝,我记得你小时候虽然也很任性,但常常粘着我对我撒娇。为什么这几百年间,你我会言语不合至如此境地?”
为什么?因为你对我不够用心,因为我要你的注意“因为你这几百年间的脸色太难看了,板着一张脸,像谁欠了你银子没还一样,我看着不顺眼。”言萝抚弄着散在枕上的长发,笑道“你那个样子不像鬼魂,倒像是行尸走肉。这冥界可不是僵尸横行的地方,不气气你怎成?”
“言萝。”沉寂片刻,风轻声叫道。
“啊?”言萝几乎睡着,声音中带着极重的鼻音。
“多谢。”他低声道。
“谢我什么?我气你我处处为难你,所以你谢我?”言萝睁开蓬松睡眼,竟是一片清明“我又有什么好谢的?”
“你知道。”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肯定的语气。言萝艾艾地,竟无法回答。
这风雨居中瞬间陷入沉寂,微带暧昧的沉寂。
言萝闭上眼,呼吸渐渐均匀。风又好气又好笑:“别装睡,我还有事要问你。”
言萝把被子拉高,只露出一双眼,眸光闪动:“不骂人我才回答。”
风哑然失笑:“你也好意思说?哪次我骂你不是被你气的?咎由自取。”
“又骂我。”言萝将被微微拉下,露出一张脸,嘴嘟嘟地装可爱。
风也不和她斗嘴,只是问道:“刚才你为何要忽然卸去木之术?你知不知道那样很危险?我告诉你很多次了,斗法术时最忌心不专,稍一疏神就可能是魂飞魄散的结果,若我刚才杀了你,我”
言萝听出他语中恐惧之意,忽然觉得便是当真魂灭也无所谓了。她轻声道:
“你放心,就算我魂飞魄散,也不是你的错。我不知何时被人下了金之印,由金箭引出,之后又过度动用灵力,使木之术之时忽然剧痛噬心,故此晕倒。”
“金之印?”风脸色剧变,握住言萝露在床外的手“你中了金之印?何时中的?中在哪里?”
言萝用另只手指了指心:“我也是刚发现的,还好下印人法力不是很强,已被我压了下去,没什么大碍。”
“你怎么能说得这么轻松!”风紧握她的手“金克木,这金之印如附骨之蛆缠着你,你居然还说没有大碍?就算你灵力强能压住它,可五行相克,它对你的损害非同一般。何况若有一擅金之术的人对你用术”
言萝忽地笑了:“你不用那么担心啦,火克金,我只要找一个火性或金性较高的人解印不就成了?施这封印之人灵力不过千年左右,并不难解。”
“千年以上的火性或金性之人这地府中哪里还有?”风皱眉“我和逐羽是水性,汪甫禀是土性千年道行”
“冥界没有就到人间去找好了,孟是属金的,泓宿也是”言萝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忙住了口。
果然——“你在想些什么啊!这金之印分明是泓宿下的,你去找他不是送死?”
风的吼声震耳欲聋——还真怀念他那张冰块脸和淡漠语气呢。
“风,你能信我一句话吗?”言萝看着他,脸上不复半分笑意“对我下印的、刺杀我的人决不可能是泓宿!”
“你根本就是袒护他,能接近你,在你无防备的情况下对你施金之印的,除了他还能有谁?难道还能是孟在人界给你下印?”风反驳道。
“泓宿他没有理由,而且他也没有那么强的灵力。千年的土之术的束缚,他哪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恢复?”言萝道“风,我和泓宿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现在的他,怕是宁可和心爱之人共同魂灭,也不会过来杀我。”
风看着她,叹了口气:“他是你的杀父仇人,又是最有可能刺杀你的人,我真不清楚你对他的相信是从何而来。你说你对他并非情爱,谁能相信?”
“风,你说,爱一个人可以爱到什么程度呢?”言萝轻道“我记得人间前朝有一首曲子: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生相随死亦相随,前世不如愿便许下来生。可若是连魂也灭了,该怎么相随?”
“天地人三界之中,最怕莫过于魂灭。所有存在过的痕迹随着魂灭消失殆尽,再无知觉再无感情。”言萝抚了抚额上伤痕“生死之间,至少还有来世可许,可若是魂灭就再也等不到那一个人了,生生世世,都不可能再等到她”
风全身一僵,坐在椅中动也不动。
“爹为了冥界放弃娘的生命,然后生无所恋,随娘而去。风,你该清楚爹的感觉,寻遍天下也再寻觅不到那个人的痛苦。泓宿也只是想要他爱的人活着啊”言萝低声“他是自私,但当真无法原谅吗?他宁可背负叛乱的罪也要爱人平安,这是重罪吗?”
言萝凝视风,语声幽幽:“我常常在想,如果有人用我爱的人的命来威胁我,我也不会比泓宿好到哪里去。为了我爱的人,就算背负千古骂名,就算在枉死城赎罪万年,哪怕是魂飞魄散,我也会做。只是他爱的人能和他同生死,而我所爱之人,连我的心意都不知道。”
风欲开口,但觉唇干,竟半个字都迸不出来。言萝见他神情,但只一笑:
“冥界不是人间,忠孝仁义是用来管制人,不是管制魂魄的。冥界旧法过于不讲情理,若不是那场叛乱,我爹早就废除旧法了。而我爹变法的第一项,就是针对枉死城以及诛魂法的。我用我爹的新法赦泓宿,应该没有对不起他老人家才是。”
“言萝”风声音极低“我最近常常怀疑,我真的认识你吗?”
言萝一颤,然后嫣然一笑:“言萝就是言萝,你自然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