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既已决定再嫁,事情就要想得面面俱到。
张硕望了老苏头和苏老三及岳父、舅兄几眼,又看豆腐张母子和他们家的老族长,见他们都点头,足见来时已经商量好了,遂命壮壮去拿纸笔,叮嘱道:“拿衙门里发的。”笔墨纸砚价格昂贵,排解村中之事自然要用公中的。
壮壮进西间跟秀姑说了一声,果然取了笔墨纸砚出来。
“里头写什么?”张硕虽然知道这些事,但是没有做过,于是虚心向老族长请教,这件事主要就是他们张家和苗家之间的事情。
老族长喝了一口白开水,摸了摸白花花的胡子,道:“就写苏老三之女苏氏乃是寡妇再醮,携前夫苗云之子狗蛋进门,狗蛋来时有疾,日后生死皆由天定,如有不测,或病、或伤、或死,都与继父张小豆子不相干,苗家一族不得因此而责难于张小豆子。”
小豆子就是豆腐张的名字。
这份字据的用意非常明显,就是怕狗蛋以后出事,苗家责难豆腐张和翠姑。
张硕一一写明,递给老族长看过无误后,送到苗家众人跟前,年纪最小如今却阴沉沉不似常人的苗宽似乎认得几个字,看明白后低声跟大哥说了。
“还得写明一事,苗氏族中分与狗蛋的十亩良田和五十两银子等狗蛋成丁后悉数交给他,不能任由豆腐张和苏氏昧作私房钱。”苗家族长咬了咬牙,拿不到狗蛋名下的产业实在是不甘心,偏偏无可奈何,他拿不到,不能便宜了豆腐张。
张硕道:“他姨妈,你怎么看?”
翠姑想了想,道:“行,狗蛋是我儿子,我的儿子我怎么能不疼?不过,有一点得写清楚,我嫁到张家后不会和豆腐张动一文钱,但是如果狗蛋或病或伤,急用时张家没钱就得动这笔银子,花费剩下的钱等他成丁后交给他。毕竟谁都不能保证没有生病受伤的时候。”
“这是应该的。”老苏头和张家老族长同时点头,尤其是老苏头心中十分欣慰,翠姑性子改过后,人也聪明细致了许多,只盼着她以后安安稳稳地带着狗蛋和豆腐张过日子。
同出一村,各家为人彼此深知,老苏头对豆腐张满意得很。
苗家挑不出错,只能同意,按了指模后,拿着其中一份字据悻悻然地离去。
字据是一式三份,苗家拿走一份,豆腐张手里一份,剩下一份保存在张硕手里,以免日后苗张两家反悔,好替狗蛋做主。
以后,狗蛋就是世人说的拖油瓶了。
进城得邻人相托打油时,竹筒油瓶拿不下了就用绳子系上,油瓶不是自己的当然不心疼,经常拖在地上而行,故而拖油瓶含累赘之意,用在寡妇再嫁所带子女身上,难免就饱含了歧视之意,却也道尽了随母而嫁者的辛酸。
送走众人后,秀姑暗暗叹息。
老张扶着小孙子在腿上站着,道:“壮壮娘,你不用担心,立这份字据就是怕以后出事对苗家不好交代,豆腐张和他娘都不是刻薄的人,莫看狗蛋长得丑,眉歪嘴斜,不如咱家小野猪模样俊,偏偏就合了豆腐张他娘的眼缘。”
秀姑叹道:“我就怕他年纪大些,村里骂他拖油瓶,难免歧视他。”
回娘家几次她也见了狗蛋几次,虽生得黑丑些,却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就是反应较常人慢了些,至今还不会说话,倒是会走路了。
男孩子说话晚,村里也有三岁才会说话的,因此无人为此焦急。
老张和张硕父子无言以对,良久张硕才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我也是拖油瓶吗?”壮壮突然开口,俊俏的脸上满是担忧,心里也很难过,他知道现在的娘不是亲生的娘,难道他也是拖油瓶?要受人奚落?
张硕夫妻和老张扑哧一笑,好笑地道:“你是咱家的长子长孙,可不是拖油瓶。”
随后,张硕跟他说明拖油瓶的意思。
壮壮听完,拍拍胸脯,松了一口气。
秀姑心里不觉泛出一丝惆怅,前妻留下的子女和前夫留下的子女,在成婚后有着截然不同的地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变众人对寡妇再嫁携带子女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