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显不满大将军这一番恹恹不乐的模样,便指鼻骂道:“每回提起凤儿,你便这个样子!跟要死了似的……凤儿不好么?再不好,她居长乐宫,身份显贵,旁人若要见,不须得三跪九叩?凤儿要不要见,还得瞧她心情。——这日子便算不好啦?她是太皇太后呀!上官太后一声怒,朝上多少老臣寝夜难眠?……”
霍光连连摆手叹息:“夫人鲁钝矣!”
霍显与霍光并不是一条道儿的人,能合这么多年的夫妻,同床共枕,同衾同被,亦是十分的不容易。
适才霍光说了话,霍显便是十分的不赞同,因拔高了嗓子道:“我如何鲁钝?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谁人不羡慕?我不管老爷怎么想,身为娘亲,旁的不管,我只想我的女儿,能有滔天的权势!她居高座,振臂一呼,天下都侧目!”
“呵,振臂一呼?”霍光乜了乜她,嘲讽道:“那便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夫人这口气——忒大。”
“不是皇后,那是什么?”
“那是……吕后。”
霍光凑上前,在他夫人的耳边,轻轻落下这么两个字。
而后,便轻轻吸了一口气。仿佛方才那两字,烫着舌尖要烧灼起来啦。
霍显一凛。
她从霍光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极淡、极浅,却挥之不去的恐惧。
“我……我没想成君那样儿。”
夤夜宣室殿,静的出奇。
只有灯色,烛照通明。青琉地面似被撒了一层白霜,从这一头,亮到了那一头。人踩在上面,仿佛也能觉出软乎乎的感受来,恁是这灯色,将偌大清冷的宣室殿,衬出了温暖来。
许平君靠在榻上,手里抱着小小的婴儿,轻轻晃悠,小婴儿在梦里酣睡,忽而,唇角翘起弯弯的弧度,仿佛在笑。
她的唇角也微微地翘起,仿佛也进入了婴儿酣沉的睡梦……
君王打了个哈欠:“平君,我就喜欢你这样,也喜欢这样的生活。毋论世道艰险,有你,有奭儿,于我来说,便是快乐的。”
许平君轻轻将婴儿放下,嗔道:“陛下,君王当自称……”她伸出一根指头,点了点唇,笑着提醒君王。
“朕,当称‘朕’。”皇帝支手,一张脸便凑了过去,像个孩子似的模样,笑嘻嘻道:“可那是在朝堂,‘朕’对着外人,只能这般。可你呀,你是我刘病已的妻子,你为我养育了天底下最乖、最好的奭儿,咱们……咱们是一家人。”
“那可不是!咱们是一家人呢!”许平君颇为动容,但很快说道:“那你是君呢……你永远都是‘君’,他们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连奭儿长大了,也得向你称‘臣’……”
刘病已稍动了动,也往榻上一歪,将许平君抱在了他膝盖上,逗她:“那咱们就永远不让咱们的奭儿长大,咱们……也永远不要老去,可好?”
“浑说呢,”许平君触手去摸君王的须眉,笑道,“奭儿怎可永远不长大?我期盼着奭儿长大,眉骨,眼睛,鼻子,一点儿一点儿,长成他爹爹的模样,那多好啊!病已……你说好不好?奭儿会长得像你一样!”
他点头,欢快地笑,半丝儿没有君王的威仪。
那是平君,他的平君,他一生都会待她那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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