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一个陈年故事:一商贾在旅途中遇一伙强盗,被洗劫一空,连回乡的盘缠也罄尽,囊中如洗,处在饥肠辘辘之中。
没料到,他遇到的是伙“义盗”什么叫做义盗?就是“劫富济贫”的强盗。古代一盗首教导徒儿们“盗亦有道”;能猜出人家有多少财物者是盗之“圣”;敢带头入室者是盗之“勇”;遇危难不争先恐后逃跑者是盗之“义”;能见机行事、酌情动手者是盗之“智”;分赃均匀,抢劫适可而止者是盗之“仁”这就是他们的“道”
商贾正解裤带把自己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义盗”的头儿寻了回来,大概是觉得抢劫得太没“道”太不仁不义,断了人家活命的欲望。见那商贾上吊,便赶快把他救了下来,劝他不要再寻短见,退还给一些钱给做盘缠回乡做个小买卖。商贾十分感动,心想,盗也讲究“仁义”他称那人做善人。
后来,那“义盗”与商贾又不期而遇,商贾正穷困潦倒,忧郁成疾;“义盗”请郎中为他治病,还拿钱给他的孩子上学。
商贾十分感动,简直把他当大恩人,一而再感谢不杀之恩和救命之恩,感谢给了盘缠回乡之恩,感谢他延请郎中为他治病和资助孩子上学,简直是把“义盗”当成再生父母和衣食恩人。
有一天晚上他做一梦,梦中被他父亲臭骂了一顿,骂他窝囊“认贼作父”他这才幡然醒悟。自己怎么如此糊涂,抢劫我的钱财后对我施点小恩小惠便感恩戴德。
商贾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对,祖宗和自己辛辛苦苦一点点积攒下来的钱,被强盗掠夺殆尽后,偶尔救济那一点点竟还感人家的恩。该报案才是啊。
他去官府报了案。可遇一糊涂县太爷,居然对他说,强盗的恩和罪可以相抵,甚至是恩大于罪。
那县太爷振振有词的说:“强盗固然抢劫有罪,也只是一罪而已。人家从树上把你救下来,一恩也;给你钱做盘缠和小本经营的本钱,二恩也;病入膏肓生命垂危时为你延请郎中治病又一次救命,三恩也;拿钱给你的孩子上学,四恩也。罪仅仅一,恩却有四,是一个手指头和四个手指头的关系嘛。”
商贾不服。糊涂县太爷又耐心的说了:“假如是另外的强盗,你早就没命了,哪能跑来我这里对簿公堂:
“于老板哪,假如他不救你,你岂不已经吊死在了歪脖子树下,死无葬身之地;假如人家不给你盘缠,你岂不早早饿死它乡成野鬼游魂;假如人家不延请郎中为你治病,你岂不已经草席裹尸,今天还能击鼓上堂吗?做人要知恩报恩,不能忘恩负义的呀。”
县太爷又开导说:于老板呀,假如当时他被官府抓获砍了脑袋,或者落水或者病死,或者遇上其它的什么不测,今天还能有你一条小命吗?假如你死了,孩子哪里活得成,谁给你家接香火
县太爷伶牙俐齿、口若悬河,说了很多假如,那商贾虽然听县太爷说得头头是道,心里还是不服,便又去知府衙门申诉。
听到大堂的咚咚击鼓声,知府爷马上整冠上堂。他把惊堂木重重连拍三下,懒洋洋的问了情由,然后把县太爷呈上来的卷宗翻了翻,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又连打了几个喷嚏,再喝了几口浓茶便开始慢条斯理的咬文嚼字道:
“知县说的也对,你申诉得也有理,仔细想想嘛,无可无不可;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都无可厚非;你的理由无可争辩,他的理由也无可非议,看来嘛条条道理都无懈可击。于老头,这样吧,从大局出发,为国泰民安着想,对你们双方都免予追究。”
知府爷想想,把口气放缓了:“于老板,我做个和事老协调一下行吧?人家过去是强盗,没错,但人家过去就是劫富济贫,帮衬过穷困之人,后来又重新做人了,许多人都叫他善人。卷宗上明明白白写着,他甚至还救过你的急,救过你的命呢,两次救你的命,也算是个不记前嫌的仁义之士,你可不能无情无义,过河拆桥、上楼去梯;于老板呀,看在人家两次救你性命,也该就此罢了,凡事要从具体情况出发嘛,对于强盗也不能笼统对待,不能一棍子打死,要实事求才是。”
知府爷又接着说:“于老板呀,话说回来,如果你当年报案,官府是一定要抓他的,我们抓着了他,那是一定要剁他脑壳的。情况变了嘛,他现在已经是仁义之士,不能治罪了。就这样吧,你们一人罚五十两纹银,官司就如此了结。你现在穷得响叮当,就罚他给你代付那五十两罚银,连你的起诉费用也一并由他出。我再判他给你五十两纹银补贴生活困难”
那商贾还是不服,打算再去巡抚爷处上诉。知府爷赫赫冷笑了两声:“老于叻,我且问你,你朝廷里有人吗?你不知道官道上的玄机,我是知道的。人家现在可是朝廷里有人,他为表姨外甥女婿捐了个官。还是见好就收吧,可别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知府爷最后板起面孔又说了一句:“如果你执意上诉,我也无可奈何,无能为力。于老弟呀,我对百姓可是从来无厚无薄,一碗水端平。”
苦于没有盘缠,成了一桩未了公案。几年后,那商贾忧郁而亡,未了公案便也自然了结。
“义盗”再一次不记前嫌,商贾死后的丧葬费仍然是由他掏的银子,商贾的儿子留在他的店里当跑堂。
强盗后来成了开明士绅,博得许多名声。听说那商贾死的时候没有闭上眼睛,后悔当年自己糊涂,没有报案,尤其还曾经谢过强盗。去了黄泉,他遇见了老爷子不知该如何交待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