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他真正体会到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滋味。什么事、什么人他都没了兴趣,其他女孩和他一起玩,脑子里却还是她的影子,她的声音,她的动作,她的背影,她的笑容,怎么也排除不了呵。
他并没有想,可是那些事总如同不速之客,他没有想她,她的影子却总寻来。尤其一个人的时候,那影子常常悄悄而来到他眼前。
他会突然惊问:“谁?”被他一声惊问,那影子便立即烟消云散、无影无踪。于是他又后悔怎么没有把那影子留住。他想把她追回来,可是不翼而飞,再也追不回来了,再也追不回来了。
他非常奇怪,为什么总有那影子缠绕呢?他妈妈给他介绍一个亲戚的女孩,他爸爸要他去和一位同事的女儿见面,他全拒绝。舅舅说他该去医院检查,他不同意,心里明白自己没有病,不就那么回事嘛。幸亏这场轰轰烈烈的五七光辉道路。
半年后,他爸爸去信告诉那孩子已经出嫁。他把信撕得粉碎,抛进了火塘里,后来和一下放女知青好了,她是真正的工人阶级家庭,火车司机的女儿。
虽然有了自己的家,可是梦呓似乎有意的和他做对不肯放过:“你想跑,你想溜?溜得了和尚溜不了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有时候则似梦非梦,似清醒非清醒。他好不矛盾,喜欢这样的梦又害怕这样的梦。一次他正发呆时,妻子的眼睛望着他,他很尴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三年后他回了那个院子。本来不想回去,打算换一个单位。一个“从哪里倒下去就从哪里爬起来”的声音袭来,他决心回了原来的地方。
他并没有真正的爬起来,还是怕在那个拐角旮旯处与她相逢,遇见时眼帘低垂、不忍相望,然而多么想看一两眼呵,最好是说几句话,问问“你好吗?”或者问问:“孩子好吧!”或者说说:“吃饭了吧”或者说说“今天的天气真好”可是他没有问,没有说。她也没有,一定是和他一样的张不了口。
他们没有彼此问好,因为不忍心彼此相看,当然更不敢彼此相问,遇见后赶紧擦肩而过。一次两人同时回头一瞥,竟如同跳探戈舞一样同时把脑袋扭回,从此再也不敢回头一瞥。
这初恋简直如同是魔,他没法不想她。现在的妻子比她漂亮比她年轻,还不是小店员家庭而是真正的产业工人。本来以为能“爬起来”他看见她的父母时还对他们笑笑,不敢告诉现在的丈人是火车司机。他就是爬不起来,就是常常想到她。这可恶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呵!到她时心里总觉着异样,还会噗噗的跳。
他常望着她的女儿,却不知道为什么,难道想从孩子那里看她的影子?那孩子不解,告诉了妈妈,妈妈什么也没有说:“神经病!”只蹦出来三个字。
他不是神经病,只能用那是初恋解释,虽然苦涩,回忆起来甜甜的,看着那孩子的脸庞、眼睛、眉毛,能从中看出她妈妈的过去。
他在乡下的时候还偷偷的看她的照片,现在没有她的照片了。那是他们一起在公园偷着照的,在“广阔天地”的日子里常常拿出看看片:叹山水迢迢云雾远,念空怀一片相思情。
本来打算把照片给她寄回去,到了邮电所却没有投进邮箱。一天挑土建水库时悄悄的拿出来看,被一下放干部发现,他把那照片抢回来悄悄撕得粉碎,随着土箕里的泥土一同倒进水库的堤坝里,让它永远“铸”在高高的堤坝底下。
妻子说他常常在梦里念叨“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有一个夜晚,他梦见她对自己诉说,感谢他还记得自己,他激动得忽然兴奋的抱过去,她妻子“啊”了一声:“神经病,深更半夜的,明天要早起去水库挑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