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的:“社会主义教育促农业生产日新月异;读毛主席的书变农村面貌年年更新”写归写,老天才不听人的呢,很长的年代里,没有日新月异,也没有年年更新。
飘荡的雪似乎是在嚷嚷:“过新年啦!过新年啦!”孩子们个个都很高兴。想起儿时我每到快过年便很高兴,奶奶就会说:“高兴什么,过年把我累得死!
大人都怕过年。有人忧心忡忡怕过这个年,怕“四清”没完没了。一日的工分值才八分钱,有农民发愁没钱给孩子做新衣服。当然,还有人惦记运动怎样深入下去才能有辉煌的战绩汇报;有人着急怎样把生产搞上去,明年多分一些;有人想快些离开这个喊喊闹闹、争争斗斗的地方。人人心思重重。
一个意外消息,上级通知工作队回城过年。可以回家休养生息,工作队员们高兴“四不清干部”也们高兴,可以安安稳稳过个年。
又背上了铺盖卷拎起网兜步行至公路口,随着车头咬着车尾的车队,蜿蜒的公路上车轮滚滚而归,车屁股后尘埃阵阵尾随。
过完年后便又车轮滚滚而去,重新踏上曲曲弯弯的黄土路。有人传来消息:某留守队员买了几斤牛肉,一晚之间狼吞虎咽而胀死了;一“四不清”干部,担心年后更深入的“清”抛儿弃女而去;一农民大年三十突然死去
有人把被牛肉撑死的事当笑话。我没笑。因为有胃病,曾去镇上买过饼干,被队友看见,作为严重问题提出来。我理解饥饿的滋味。
一个夜晚饿得不能入睡,把鸡蛋架在煤油灯的玻璃罩顶端,想用灯火的热气把鸡蛋烤熟。不料鸡蛋生了气,不满意被我火炙烟燎“啪”的一声,满玻璃灯罩上全是蛋液,灯也灭了。我望“壳”兴叹,一个晚上没能入眠。
年后更冷清了。只有门框上火红热闹,鲜红的对联醒目耀眼:“幸福不忘毛主席;饮水牢记掘井人”唯风景这边独好。
过年的喜气洋洋被那些消息一扫而光,重新进入沉寂中。雪花也渐渐的融化,成了一墩墩硬梆梆的雪堆,流淌着污浊浊的雪水,不再美丽,不再雪白,不再晶莹剔透。
许多年后才知道,队伍浩浩荡荡进村和老实巴交的农民并不相干,和干部“四不清”也没有很大瓜葛。那是天高皇帝远的一场“路线斗争”——“张生崔莺莺男欢女爱,何与红娘相干?”
社教运动前些年有许多豪言壮语:“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共产主义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桥梁”“跑步进入共产主义”
有幅诗话配更有时代感:比人高的稻子比胳膊粗的玉米搭成人民公社牌楼,配诗曰:“稻子玉米搭彩门,外空误为南天门;社员高坐哈哈笑,这是俺家幸福门”还有更气魄的宣传画
有人悄悄地说,是“共产风”“浮夸风”和“瞎指挥风”带来的沉寂,哪里是““四清与四不清”的问题。后来我信了。
想起那白茫茫一片,不禁又想起那句诗:“落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