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薪老人的千头万绪

    折腾得筋疲力尽，为事业通宵达旦，背行礼、住庙宇、居澡堂，睡舞台地板与剧场座椅；走夜路、推小车、抬布景道具翻山、过河，赶场子没日没夜，顾不得晴、阴、雾、纷纷飘雪、大雨滂沱。

    一老人正与另一老人絮叨当年的艰难，常常带病上台，靠激素撑着，关节作痛靠止痛片，女演员怀几个月孩子为演出用布带勒紧肚子啊，好汉不提当年勇！

    光阴荏苒，变得手脚哆嗦、说话结巴、颠三倒四、没精打采、口中无味、上床辗转、起床眼花头昏。现在不仅被冷淡，尤其讨薪，常有厌恶的眼光，言下之意可能是：“行将就木还讨薪！”甚至受申斥：“政府规定，上访只许两人以内，你们违反规定！”

    一旧日“金嗓子”想说，却如同寒蝉不能出声。另一老人接说：“不是一个单位，没超两人。”又一人接说：“没给添乱子，规规矩矩坐着，是和父母官沟通嘛。”

    一可怜巴巴的声音：“两千来元，拿它吃饭还是吃药呢？吃饭花了就没钱吃药，吃药用了又没钱吃饭了。”

    他身边一老人打趣：“魔术师不是能变吗，大魔术变美人、汽车，小魔术变钞票、手表，你这样大本事，变饭变药岂不小菜一碟。接着打趣说：老哥啥时变美人多变一个，我老婆死了，想续个弦，帮个忙哦。”

    领导接完电话回来后，气氛又开始严肃。

    一声音重起：“不是无理取闹，是按政策规定来要求该给老人的，不该的不会要，来要该给的不叫添乱子。和父母官沟通、反应情况、诉说困难，没打标语没喊口号，真正是文质彬彬、温良恭俭让。”

    有人补充：“单位改成私有，演出和剧场租金全归他们，演出的收入没话说。剧场是从前建的，出租收入全归他们，不管老人了。你们给的权力，不找你们还能找谁？请不要对老人如此冷漠嘛！”

    领导默然，没回答，似乎不关他的事，过去的事怎能找他呢，言下之意是：你们心甘情愿奉献，为国家为人民为党做出了不小牺牲，他敬佩你，牢记你的功劳，永记你们的奉献。可过去的帐怎能找他呢

    一老人接手机后打断了领导的话题，告诉说某某老人今儿凌晨走了，前两天还问有希望补发没有。他掐紧手机，几乎呜咽着说最后一句：“某某终于解脱，再不用操心人间烦恼。祝他闭上眼睛一路走好，但愿天下太平。”

    老人不再声响，千头万绪成了乱无头绪，沉入思索，呆呆的，无动于衷。

    有人起身系上风衣扣子，戴上帽子，慢慢走出会议室，其他人紧随。会议室空了，只剩下空调的嗡嗡声。

    啊，啊！竟然是黄粱一梦，已经醒了却未见黄粱熟。

    兴旺繁荣日欣欣，处处阳光暖人心；

    怎么留了这死角，闹哄哄的叫不平。

    被忽悠了怎心定，日以继夜咯噔噔；

    怕要被谁搅黄了，不分日夜恶梦惊。

    天下哪能有公平，人生命运别人定；

    穷富劳苦就不同，千万不能想平衡。

    会议室里再没人，喧喧嚷嚷死般静；

    人老早去真是好，不必留下麻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