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万岁爷其实也用不着纳闷,以内臣看,外臣们贪腐并不奇怪。圣人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那些人们大多出身贫寒,十年寒窗,一朝得势,巨大的诱惑面前,还有几个人能够守身如玉?所谓‘千里做官只为财’,真正还能心中惦着天下黎庶的,不敢说没有,凤毛麟角而已。”
陈默侃侃而谈,朱翊钧并不打断:“再说内廷,内臣是从最底层的小火者一步步起来的,受的苦难罄竹难书。这样的经历,每个上层的宦官大同小异。吃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爬到了高位,自然要连本带利的将以前没有的都争取到。宦官无法生育后代,不能过正常的夫妻生活,剩下的,也就金银珠宝这个爱好了。那些外廷人说咱每爱财,咱每倒也想爱色呢,不过自己骗自己罢了!”
这样的评说,朱翊钧还是头一次听到,边听边微微点头,等到陈默住口,他方轻轻一叹:“你说的有道理,这些东西,朕也隐隐有所察觉,却没你看的透彻。依着你,想要改变这一切,又当如何?”
身为一国之君,朱翊钧能够提出这样的问题,乃是十分自然的事情,再过两年,他甚至还会因为干旱,而步行数十里去郊外求雨——这个时候的他,还是个胸怀大志,希望中兴大明的皇帝。也正因此,陈默才会改变初衷,不顾时刻都有暴露秘密的危险,留在宫中为他卖命。
“难!”陈默迟疑片晌,缓缓吐出一个字。这样的问题,后世那些出色的政治家都无法解决,何况他这样一个小小的历史老师。这问题其实关乎人性,属于社会学的范畴。无数人都希望解决这个问题,无数人都在这问题上折戟。也许,只有人类消亡,贪污才会消失吧?
“真的有这么难吗?”朱翊钧有些不甘心,暂时忘记了陈默的岁数。
“万岁爷以为与太祖相比如何?”陈默不答反问。
朱翊钧一怔答道:“太祖雄才大略,光照千秋,朕不能及其万一。”
这话有些言不由衷,起码有些过于夸张了。
陈默心知肚明,却不点破,而是说道:“万岁爷也承认太祖厉害,内臣记得,太祖时,贪污很少的银子就要扒皮,结果如何呢?该贪的还是贪,杀之不尽,转瞬又生。”
“是啊,太祖也感慨,‘怎么这些贪官们就杀不尽呢?’难道他们就不怕死么?”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若使民常畏死,而为奇者,吾得执而杀之,孰敢?’”陈默缓缓吐出一段话来,朱翊钧听的一怔:“这是《道德经》里的文章吧?你小子岁数不大,看过的书倒是挺杂。”
其实陈默说出这段话就后悔了,明朝以儒治国,并不推崇黄老之术。幸好朱翊钧并无怪罪之意,他这才暗吁一口长气,斟酌着说道:“万岁爷谬赞了,内臣不过瞎看罢了……其实这段话内臣十分赞同,底下人其实不怕死,非要用死去吓唬他们,作用其实不大。当年内臣家乡闹灾,为了挣一捧观音土,人们是真不怕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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