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狗

    今年春节

    我回了一趟乡下

    是村里的狗把我迎接进了老家

    走进深山的乡里

    村庄安静得让我担心

    最先和我打招呼竟然是村头那条狗

    狗蹿过来警惕地朝着我大声喊叫

    接着寨子里所有的狗都激动地围了过来

    这才有佝偻的老人

    从门缝里探出花白的头

    木然地瞅了一眼然后又关上了门

    只有狗还紧紧地跟着我

    兴致勃勃诉说着见到生人的兴奋

    热情地想要把我挽留

    我才发现

    村里的狗比人还多

    它们就是乡村的主人

    镇守着村寨的每一个角落

    我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山里的家了

    连村里的狗都已经不认识我了

    连我家门前的狗都把我当成生人了

    面对村里这些狗的热情我真的很愧疚

    我知道村里的这些狗很忙很忙

    白天它们组成巡逻队

    高傲地视察村里的每一家宅院

    还陪着我年迈的父母察看每一块庄稼

    夜里它们依偎在我们父母的身边

    默默地倾听着老人们琐碎的唠叨

    每年冬天它们还和我的父母们一起

    挤在没有空调的屋里互相取暖

    我知道这些狗在替我们守着乡村

    在替我们种着庄稼在替我们尽着孝道

    我知道这些成为乡村主人的狗们

    日子也过得很苦很苦

    生活的清贫都可以忍受

    最难熬的是村里长久的冷清

    一无所有地守着困乏的土地和老人

    寂寞的眼里满是村里多年前热闹的陈年往事

    无聊地熬过村庄暝然昏睡的漫漫长夜

    在村口狗痴痴地向着城市的方向张望了多少回

    却很少能够遇上衣锦还乡的年轻人

    我知道我应该向村里的这些狗致敬

    现如今好像只有村里的狗还在忠实地看护着村庄

    只有村里的狗还在忠心在坚守着庄稼和老屋

    只有村里的狗还在忠诚地照顾着种了一辈子地的老人

    现如今哪个年轻人谁还情愿留在村子里

    我们宁可到城里去当一条四处流浪的狗

    也不愿回到乡村去当堂堂正正的主人

    即使我们只是在奔向城里的路上

    我知道我应该向村里的这些狗学习

    现如今好像只有村里的狗才能不被外面世界诱惑

    只有村里的狗还能一往情深地热爱生它养它的家乡

    只有村里的狗还敢负起自己的责任不忘记自己的根本

    只有村里的狗还会不嫌家贫地安卧在穷乡僻壤的土地上

    而现在我们既没能在城里找到门

    又被村里的狗当成了陌生人

    我们彻底失去了自己根

    明年春节

    我还回不回农村

    村里的狗早已不认识我了

    我不知道将来

    谁才会是村里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