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伍大希先生如今仍然康健否?
十八年前,我在省教育学院读书,伍先生到过我们寝室两次。
毕业前夕,伍先生在我的留言簿上,题赠给我一个对子:“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与大隐仁弟共勉”隐约记得这是红楼梦中秦可卿卧室里的一幅对联。其时,大希先生较我父亲年长一岁,竟然称我这个弟子为仁弟,我感到所措若惊。
我虽然难以做到“世事洞明”也难以做到“人情练达”但是,伍老的殷殷之情却令我没齿难以忘怀。因此经常回味他老人家的题辞,并记起关于他的一些事情来。
我在教育学院时,伍大希先生已退休,因而没有教过我的课。我记得他举办过一次讲座,我凑巧没有去听。然而,我早就把他当作我的恩师了。
记得伍大希先生第一次来到我们的寝室,我们几个学员都迎了过来。伍先生先问姓名后问籍贯。当问到我的家乡是钱粮湖农场时,他很高兴而又幽默地说:“我们是邻居”我很愕然,伍先生又说“我在建新农场呆过二十年”建新农场是江南著名的劳改农场,与钱粮湖农场接壤“我在那里坐过牢,有期徒刑二十年”伍老还是很平和地说。
我当时怎么说的,都已记不得了。他老的话,我倒是记得很清楚。他说他是闻一多的学生,曾任湖南教育杂志第一任总编,那时在省委书记周小舟的直接领导下工作。文革时期,周小舟被打倒,他也成了文教系统第一个走资派、现行反革命,因此判了刑。
伍先生是位慈祥的老人,个头不高,但精神矍铄,头戴灰色鸭舌帽,穿套西服,脸上有白色络腮胡子,看上去是位饱经风霜而头脑却很清醒的人,那模样和神气很像电影英雄儿女中王成他父亲王胡标。
我曾听教育学院一位老师感叹道,伍先生唯一的遗憾就是落实政策太迟,耽搁了时间,没能出更多成果,晋升正教授可能较难,大概是指伍先生在教学科研方面的论文或专著不够多。毕业后,我偶尔在湖南日报上看到一篇怀念自己恩师的文章,题目是师德巍巍,高山仰止,作者署名是伍大希。我当时觉得那篇文章写得真好,伍先生不愧是大手笔。
伍先生性格很直爽,说话单刀直入,不绕弯子,属于那些喜欢喝酒的人经常所说的“性情中人”一类的人士。由此我想到了闻一多,我经常把闻一多、伍大希与自己联系起来。
闻一多是著名爱国民主人士,伟大的学者、诗人。“面对国民党反动派的手枪,拍案而起,宁可倒下去,决不屈服”毛主席曾经指出“我们要写闻一多颂”
澳门回归时,普天同唱的七子之歌不就是闻先生的佳作吗?
知识分子一旦有了“赤子之心”他的生活也许就难以过得很好了。闻一多因为自己的气节,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伍大希因为大鸣大放被判了二十年有期徒刑。我呢,虽无性命、牢狱之忧,也不算混得过去,古人称之为“穷”称之为“窘”今人称之为“运气不好”、“机会较差”、“不抻抖”究其原因,主要在于心太直,口不紧。
伍先生不知晋升正教授否。我呢,早就超过中高晋级的条件了,报了两次材料,两次材料都未能与评委见面。徒然劳命伤财。难免生出许多感慨来。
大希先生曾向我们介绍,他的名字是“大有希望”之“大希”我给自己取名“草木大隐”取古诗“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之意,加上古语“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之意,因为我已在城市一角栖身如草木了。
闻一多——一个多么响亮的名字;伍大希——一个多么闪光的名字。我呢,与前辈们相比,幸好还存一颗赤子之心!
几年前,曾给伍老寄去过一封书信,一直没有回音,不知他老收到没有。
今年新春到来之际,谨此表达对伍大希老先生的眷念之情。敬祝他老人家平安,永远地平安!
写于二00五年春节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