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和媳妇

    那一年，老六家花了两个大洋就把她迎进了门。

    婆婆说：“女人要守妇道。”

    婆婆又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

    婆婆接下来再说：“要勤俭持家！”

    她觉得婆婆很吝啬，尤其是对一日三餐看得紧，柴米油盐的花销使她的嘴巴就像村口的风车。

    婆婆一转眼去了那个世界，她终于掌握了家里所有的钥匙。

    丈夫看着她心满意足的样子，内心莫名地惆怅起来。

    日子像琉璃瓦上的光彩，随着岁月的流逝，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

    自从女人掌管了家务开销，日子却紧巴巴起来。原来婆婆讲的一切都要废除，女人有自己的一套持家方法。

    眨眼间，女人到了四十。

    四十岁的女人，忽然看不起丈夫。丈夫是一个从小都听父母长大的孩子，所以对自己也是言听计从。

    女人觉得丈夫没出息，所以就和有出息的男人们打情骂俏。

    就说是打情骂俏也不怕，就是怕把男人领回家。

    领回家男人也不怕，就是怕东窗事发。

    男人第一次像斗牛一样急红了眼睛。男人拿着劳动工具把家里的家具砸了很多印痕。

    该破碎的就破碎了。

    男人很义气，一甩手，独自一人撤离了这个小窝。

    女人终于可以一个人为所欲为了。她不让孩子读书，怕花钱。她不让孩子学习，是因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她的几个女孩子就是不让读书。

    女人只有一个男孩。

    男孩是她的宝。孩子说要月亮，她不敢往下摘星星。孩子是她的命根子。

    在许多叔叔光临了这个如鸟巢一样的小窝，有个眼睛笑眯眯的男人最终在这个小窝里定居。

    定居了的笑眯眯的男人，开始时把男孩惯的不像个样子。要星星绝对不给月亮。

    女人学会了抽烟。

    女人学会了打麻将。

    女人学会了跳舞。

    家里日渐紧张的原因，不是女人没有学会勤俭持家，却是因为小鸟太多了。

    男人来的时候，也把自家的小鸟带过来了。一窝唧唧咋咋的，难免会有些矛盾。

    男孩慢慢地受到了冷遇。

    到了男孩结婚的年龄，女人张罗着一个人承担了婚事。男人不管的原因是女人外面有了相好的。

    男人和女人终于分道扬镳了，那年女人接近知天命的年龄。

    女人当了婆婆。媳妇是一个很孝顺的孩子，很传统。

    女人对刚过门的媳妇说：“女人要守妇道。”

    女人又对刚过门的媳妇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女人接下来再说：“要勤俭持家！”

    媳妇儿点头。

    日子就像留声机，总有那么咝咝呀呀过不去的时候。

    重复着一句话的时候，家庭里阴云密布，雷声隆隆，狂风大作，山雨欲来。

    女人问：“我掉进了水里，你先救谁？”男孩已经成了丈夫，说话当然不含糊：“娘只有一个，救娘！”女人眼睛里就汪了一泉涩涩的泉水。

    媳妇儿问：“我掉进了水里，你先救谁？”男孩已经成了爸爸，说话当然得负责人：“你是孩子他妈，今后的日子还要你打理，当然先救你！“

    两个女人被成熟了的男孩哄的是开开心心的。两个女人认为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对自己一个人好。

    日子像秋后的庄稼，慢慢地着了霜冻，进入了冬天。

    媳妇儿没学会勤俭持家，婆婆没有教给她，因为婆婆也不会，婆婆只知道勤俭，却不会持家。

    媳妇儿也只是勤俭，却不会持家。

    男孩终于有一天有了自己的情人。女人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个有出息的，有些看不起媳妇儿。

    女人喜欢男孩和媳妇儿闹矛盾。男孩和媳妇儿闹矛盾，就跑到自己的住处，女人就感觉自己有了依靠。

    男孩终于成了真真正正的孩子的爹的时候，媳妇儿成了婆婆。

    成了婆婆的媳妇儿，她也不知道怎么当这个婆婆，因为她的婆婆已经作古。

    媳妇儿戴着婆婆留下来的手镯。儿子结婚那天，把手镯和钥匙交给了儿媳妇。媳妇儿对儿媳妇儿流着老泪说：“俺把宝贝儿子给了你了，你可要看好他，我可是把所有的该给你的都给了！”那一刻，两个女人团在了一起，泪水聚成了自来水池中的洗菜水。

    转眼就是春天。这个家愈发显得融洽和平衡，两个男人，两个女人。

    秋罢，增加了一个男孩打破了这个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