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屋

    屋子的主人如同这所房子。

    老屋房顶的塔松旺盛地表达着浓浓的沧桑，主人脑门子上的光亮和脑后的白发诉说着年华的飘逝。

    和主人一同走过了六十个春秋的老伴儿，总算熬到了头钻进了小盒内，只留下这个孤独的老头子，作为老屋的看护人。

    这个屋子是主人的祖宗留下的，留下的还有一句话，要祖祖辈辈守着这所房子。

    房子漏雨。

    逢阴天的时候，老主人就摆开了龙门阵。屋子里的锅碗瓢盆星罗棋布。

    老主人的儿子是个官，想给他重新翻修一下，老主人不答应。

    这里时常会光临几个老朋友。城市里难得一见的黑乌鸦，少了又少的麻雀，还有几只鸽子。

    老人浑浊的眼球，总是在那一抹阳光中寻觅。

    日子就像小时候村子里的磨坊，那牲口蒙住了眼睛，走啊！走啊！什么时候是尽头？

    来了一个房地产开发商，磨蹭着不想离开，不就是为了搞到手这片老屋？

    老人不答应，祖宗留下的，还有遗训。

    文革期间，老人那时候血气方刚饱受批斗，原因是这所房子里有“四旧”嚷嚷着要交出来。忍着精神和肉体的千般磨难，老人挺了过来，至今留在胳膊上的伤疤还能闪烁出当年麻绳捆过的痕迹。

    儿子当官了。那天晚上回来泡了一个通宵，跟自己唠嗑。儿子闪烁其词，说是老屋需要翻修，否则是危房。他硬是没答应，不能忘了祖宗的教诲。

    曾经有不少人，在老人出去散步的时候，偷偷光临这个老屋。

    老人有天不耐烦了，干脆在墙上楷书写了几个大字：“破屋漏雨，来时自备雨伞！”

    这挂老车终于在某个雨声嘀嗒的夜里，被一声巨响埋没成了记忆。

    儿子没有泪水，相反高兴地请来了挖掘队。

    挖地三尺。

    破屋被强有的机械化更加粉末化了，儿子随着渐渐清空的场地，内心越来越空荡了！

    卖了吧！给你三十万？中不？

    转让了吧！俺给你五十万？

    可以了吧？俺们那疙瘩和这片土地一样贼便宜，给你六十万！再思量思量？

    都给我滚开，少了一百万，我谁也不卖！

    儿子最终被诱惑牵制，把破屋子卖了出去。

    儿子百万的存单拿回来了，他把它压在了父亲的骨灰盒下面。

    父亲在夜里给他托了个梦。

    第二天，他疯狂地开着车子到垃圾场寻找破屋拆迁的残骸。

    一连数日，他一无所获，垃圾里能找到什么？城市里的垃圾太多了！

    儿子疯了！他在破屋子的空地上唱着小曲儿，宛若一个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