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皑一片。
李淳风走在雪里,心思怅惘。
雪地之中插着半截剑身,剑锋上带着点点血迹。
那是南宫云的半截百花剑。
一只黄毛小雀倒在一旁,一只翅膀被那半截剑钉在了雪地里,兀自挣扎扑腾一阵,又溅出点点血迹。
雪地上很冷,也许很快就会死去。
李淳风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令他惊异的是,那只受伤的黄毛小雀旁边还守着另一只黄毛小雀,叫声嘶哑悲戚,一声又一声,不肯离去。
李淳风眼神一亮,惊讶万分,看着那雪地中两只黄毛小雀,微微动容,他弯下腰,握住那剑,可微微的**,那只黄毛小雀叫声更自凄厉,另一只黄毛小雀振翅飞起,围绕在他四周,哀哀的叫着,似乎在说着一个令人心酸的故事。
李淳风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个美丽人儿说过的话:“倘若有一天,我遇到不测,你会弃我而去吗?”
“不会!我会守着你。一直保护着你!”
那是他当年说过的话。
身边,那只黄毛小雀,依然哀哀的叫着,不肯独自飞去温暖的地方。
他眼神一暗,两手并用使劲拔出了那扎在黄毛小雀翅膀上的剑身,扔在一边,却在心神散乱之时,被那百花剑上的金色钿朵划破了手指,顾不得手上血殷红点点,便将那只受伤的黄毛小雀握在了手心里。
手心中的温度温暖着那只受伤的黄毛小雀,感觉到它的小小脏器,正微微搏动,他手上的血迹也渐渐开始凝固了,同那只黄毛小雀柔顺的羽毛,粘在了一起。
另一只黄毛小雀见状,许是觉出了什么,围绕在李淳风的身边,叫得更撕心裂肺,点点小小殷红血滴,自那小黄毛雀的嘴边,滴落在雪地上。
李淳风扬起手,挥了挥,神情悲凉,撵着那只黄毛小雀,道:“你走,你走……”可那只黄毛小雀扑棱着翅膀,无论如何也不离开。
“爹爹,究竟为什么连只小鸟也不放过?你要杀了这只快死的黄毛雀吗?”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令狐行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目不转睛看着被他拽在手里的小鸟儿,奄奄一息的样子。
李淳风转身看着令狐行,道:“你来了?”
“那只小鸟已经受伤了,爹爹不若放它们走吧!至少……在一切无能为力之前,它们是在一起的。”令狐行道。
“又何必呢?这只黄毛小雀迟早也是一死,另一只继续留在这里,也会被冻死的。我不过是送它一程。让另一只早点明白而已。”李淳风淡然道。
“爹爹,你这样未免太残忍?”
李淳风避而不答,看向那丹房内,目光炯炯,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到底还是给他吃了大还丹?甚至……愿意做出一些牺牲?”
令狐行顺着李淳风的目光,看了那紧闭的丹房门一眼,别过脸去,神情极是倔强,道:“我没有爹爹这么残忍,若是明知一个要不久于人世,至少,暂时让两个相爱的人相守,那是一种奢侈的幸福。更何况,他还是我的……”
他止住了话不语,看了看爹爹手中握着的黄毛小雀儿,转动着毛茸茸的小脑袋,脆弱地出一声哀鸣,与空中那只黄毛小雀的叫声迎合在一起,心间没来由一抽。
想起三月间的修仙观前,桃花潋滟,赵小玉笑靥如花,把桃花银耳羹命名为息妫汤……
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注定好了一切,就如息妫一样,他宁可永远地失去她,放开怀抱,让她和相爱的人在一起,也不要做那个让她三年不语不笑的楚文王!
小玉不快乐,他也不会快乐的。
李淳风道:“你确信你这么做是对的吗?”
令狐行点点头道:“我们不能放弃任何一点希望,芊秋和6掌门已经前往君舆门找当年北慕华所验出的七薨八活迷情散的配方了,兴许他们赶回来的时候,他……还活着。”
李淳风叹了口气,道:“我太了解行儿你的个性。你这个人,太忠厚老实,心地纯善,就算他是恶贯满盈,大奸大恶之徒,你还是会原谅他的。因为,他是你的亲弟弟。区区一个五毒圣子,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我早就告诉过你们,没有用的,我的卦象至今还没有错过。”
“爹爹……难道眼睁睁看着他……死去吗?爹爹说得没错,五毒圣子是我的亲弟弟,娘亲的信,说得很清楚,难道爹爹还不愿相信他是你的亲生儿子?您就如此相信那卦术?”
李淳风冷冷自嘲一笑,道:“你是我儿子,他也是我儿子,我若是事到如今都还不肯救他,又怎么对得起你娘亲?也不会要你拿大还丹去救他!如今一切人事已尽,只能看你弟弟的造化了!”
“爹爹……”
令狐行看着李淳风将那只黄毛小雀放进了自己的怀里,慢慢踱了开去,他愣在了雪地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