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小妍,这么多年来我把你当妹妹一样疼爱,这种感情已融入我的生命。你走后我想了很久,发现我对你的爱,不只是对妹妹的爱,是我一直不敢承认,怕会伤害到你。是你唤醒我压抑已久的情感,我想,我不会再放手让你逃开,让我们一起面对困难,好吗?
我紧紧抱住许澈点头,泪水夺眶而出,这一次,我终于抱住了我的幸福。
七
几杯红酒下肚,我无力地用手支着脑袋,看着自己执烟的手指,纠缠着无数不舍和寂寞。眼前一片模糊。
几个表情猥亵的男人走过来,小姐有空陪我们玩玩吗?
我抬起头冷冷看着眼前凑近的面孔,扬手便把一杯红酒泼在他脸上。
很快,一个粗笨的手掌“啪”一声挥在我脸上,我额头撞在桌角,有血流了下来。
晕沉中,身边一片混乱,一双手有力地将我扶起来,你没事吧。是许澈的声音,我从零乱的发丝间隙中望着他,放声大哭,许澈心已碎成千万片。
菊妍,你喝多了。
没有,我没有喝多,我就是想你了。我紧紧抱住眼前的男子。
菊妍,你流血了,我送你去医院。
我重重地趴在桌子上,许澈,你为什么要抛下我,我恨你。我象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嘤嘤哭泣。
菊妍,别在这样折磨自己了。我是方然。方然揽过我颤抖的肩,用手绢压住我的伤口,紧皱眉心。
醒来的时候我打着滴液,刚想伸手摸摸额上的伤口,别动,你刚刚缝了针。
好温柔的声音,我转头一看,是方然,不是许澈。我痛彻心肺地望向窗外,依稀已见曙光。
你没有和杜伟杰在一起?
我不喜欢那种地方,找借口溜了出来,岂料见到你正把一杯酒泼在别人脸上。他微微笑着,声音低沉。
我会破相吗?
呵呵,这个时候你还关心这个问题啊?方然很自然地捏了一下我的手,孩子似的笑着,眼里满是关切。
打我的人呢,好象是你放跑的吧。我微微不满地瞪着他。我要告诉杜伟杰。
最好不要,你吃了亏就算了,让他知道你没回家独自跑出去喝酒。他不定会怎么生气呢。我是不想事情闹大,才暂时放过,你放心,这件事不会轻易了结的。
哼,我冷笑着,他才不会在乎我,他只关心自己的面子。
其实他很在乎你的,我了解他。方然轻轻说。
是吗?我大笑着,头痛欲裂。
小心点啊,他急急地喊,怎么象个孩子一样。
我怔怔看着他,落下泪来,许澈,为什么不是你在我身边?
大四那年的冬天,我和许澈住在了一起,我发觉,我是那么喜欢和他相依相偎,告诉他学校里的每一件事,我想他的每一句话,告诉他,原来相爱是那么轰轰烈烈,幸福是这般真实。
他每天忙于处理公司的事务,联系投资人关于股权转让的事宜,我便热好饭菜静静等他。而他不管多累,总会静静抱着我,吻我,小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随着毕业的临近,我们商量着继续留在a市,我甚至偷偷想着,是否应该马上与他结婚。
一切的幸福好似握在手间,转身却已烟消云散。
许澈在一个下午匆匆离开,甚至没有带走手机和任何行李。桌上有张字条。
有急事去美国,来不及通知你,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饿肚子了。等我回来了,我们便不再分离,我会好好爱你,照顾你一生一世。
我拿着字条,冲去公司找他,终于有人告诉我他办公司的所有背景。
一切与一位现居美国的富家女子有关。她在a市考察投资项目时认识了许澈,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给予了最大扶持,并为他新办的公司源源不断注入资金。近日,许澈同她商谈关于股权转让的问题,似乎有了较大分歧,对方很快运用权力,将公司帐户上的投入资金全部冻结。
理由很简单,她得知了我的存在,她的条件是许澈可以有女朋友,但是不能结婚,就算结,也只能和她。
有人递给我那金发女子视察公司时的照片,竟已半老徐娘,许澈拘谨地站在她身边,宛若母子。
窗外,大雨滂沱 八 方然再次进来的时候,带来一小片安定。
“菊妍,睡不着就吃一颗,伤口痛了才会好得快,渡过去就没事了。”他柔柔地说,手指轻轻地为我拂去脸颊边的发丝。
我苍白地点了点头,把药片咽了下去,眼泪便涌出来。
吸烟不介意吧。我对他说,他沉默许久,为我点燃烟,我大口地吞吐
离开杜伟杰吧,方然望着我,他的手覆盖上我的手,他的眼睛盯着我的脸。
什么?我抬头望住他,一手夹烟,一手拨弄着我的伤口,放肆地笑着,你说什么,我不太懂。
我了解他,你和他在一起,没有未来。
我哑然无声,他说得没错。
你不快乐,知不知道你的眼神忧郁得让我心痛方然突然扳过我的头,吻我的唇。我瞪大眼睛,很深很深地望着他,极力想看穿他眼里的蓝色,以及里面隐藏的内容。
方然的眼睛很漂亮,蓝而且深,凝视时感觉深不见底,似有一种迷惘。
我一把推开他,他不是许澈。
有些事情是命里注定。我们都是彼此手中的棋子,注定寂寞收场。我冷冷笑着,你也是,谁也无从改变。
许澈一走便杳无音讯,每天下课,我都呆在房子里等他电话,浑浑沌沌地过了一个礼拜,一切依然停滞不前。
第二个礼拜,我烦燥得无法再去学校,我不在乎学校怎样处理我,我只在乎许澈,在乎他的平安,他的消息。 但,我却没能等到平静,没能等到解脱,我等不到许澈。
他走后的第三个礼拜,我接到他的死讯。
车祸,一起意外车祸。那个金发碧眼的女子超速驾驶,车翻滚着从高速路上翻下山涧,她和许澈皆粉身碎骨。
我的手指在冰冷的牙齿间失去知觉,干瘦的脸在模糊的镜子里看不到轮廓。忘记了流泪,忘记了呼吸,我抚摸着肚子,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许澈骨灰送回国的第三天,我收到一封寄自美国的信。
冻结资金事出突然,我走得太匆忙,本想处理好这件事情再找机会向你解释,我的投资人是个女子,她说因为喜欢我才为我出钱投资,但我和她很清白,只是受了她经济上的援助,一直没有能力,也没勇气和她翻脸,其实我爱的人,一直是你。
这两天,没有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我们的谈判很艰难,我无法告诉你最后的结果。不过还好,几次激烈的争执后,她似乎明白了我对你的感情,答应暂不撤走投入资金,并陆续将股权转让给我。我想,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我把信在许澈灵前烧化,公墓后面有一大园子的桃花,很美。我对许澈说,我来给你做伴。但他说,我只是想看你吃饭的样子。
我咬着嘴唇任泪直流。仿佛闻到他身上香皂清新的味道,还在,不散。
九
杜伟杰不等我头晕脑胀的睡醒,打电话催魂似的,菊妍,晚上有个画妆舞会,你准备一下。
我还没睡醒,我嘟囔着。
快点起来,都睡一下午了。还是一贯命令的口气,不容置疑。
两小时后,他亲自开车回来接我,吓了一跳,做什么你,化这个妆。
我穿着拉链到脖子的连身超短裙,披散着头发,整个脸用粉扑得苍白没有血色,灰蓝色的眼睑,涂满闪亮银粉的眼眶,珊瑚红的胭脂,黑红的唇煞是妖艳。
化妆舞会嘛,我呵呵的笑着,抱住他,活象个女鬼。
那也不用化成这样,他有些不快。
杜伟杰,你爱我吗?我突然问。
嗯?他似毫无防备地又被骇了一下。你今天怎么了?
我笑笑,没什么,随便问问。
方然来时舞会已进行了一半,我正趴在吧台上喝着一种蓝蓝的液体,望着光怪陆离的人群,傻傻地笑。
杜伟杰不知跑到哪个角落去和美女耳鬓私磨了,刚才和我说话间,眼神已不断地瞟向一个染着金色头发,身材惹火的女子。然后他对我说,菊妍,你好好玩,少喝酒,别和陌生人接触太多,我和几个朋友去那边喝酒谈点事,一会我们一起回去。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一脸天真地点头。傻瓜都能听出他在撒谎,而他偏偏把我当作傻瓜。
方然很快在人群中看到我,走过来轻轻拍我,菊妍,你今天好特别。
我醉眼朦胧地看着他,象看着当年的许澈。你爱我吗?
他犹豫地贴近我,触摸着我冰冷的指尖,微微颤抖。菊妍,我
我看着他,突然哈哈大笑。
方然摸着自己的脸,你笑什么?
我笑着把头深深埋下去,双肩耸动。
菊妍,你怎么了?
许久,我从散乱的长发中抬起头来,妆已被眼泪涂抹得乱七八糟。
你怎么哭了?方然慌乱的问着,菊妍,菊妍,是不是他对你不好?
许澈离开我后,我整天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昏睡。黑夜来临的时候,我一遍又一遍地抚摸消瘦的身体,像无数个夜晚,许澈对我那样。梦里,许澈时而吻着我的长发一动不动,我不配爱你,我怎么还敢奢望去爱你?时而略带惊恐的脸在眼前扭曲,车轮翻滚下桥的时候,我仿佛看见方然转过头来,仿佛闪电惊人的辉煌的一刹那。他说,小妍,我一直爱你,很爱很爱。
一个月没去学校上课,刚去的那天吃早餐,我便吐得餐厅百人注目,每一个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教务处很快找我谈话,在他们狐疑的质问下,我不得不向学校递交了退学申请。
我把所有的行李搬到许澈的房子里,租金已交到年底,信用卡上还有一些现金。我不想离开这里,离开我和他生活的空间,我总感到他没有离去,他的气息仍然温润,萦绕耳畔。
为了我和他的孩子,我开始每天喝五百毫升牛奶,吃两个鸡蛋,三只苹果,大块参着麦麸的面包,鱼肝油,维生素,还有钙片。
我没有工作,没有收入,这样下去,很快就会山穷水尽。
从进杰达公司开始,杜伟杰便在我身边扮演着救世主,在他的宽容下,我从事着舒适轻松的文秘工作,并有不菲的收入和奖金。
肚子一天天鼓起来,我白天紧紧将它缠绕,谁能聘用一个笨拙的孕妇为他工作。我不能再失去这份工作,我越来越苍白,痛楚藏在我的心底。
我渐渐开始动摇,我甚至有些恨他,我只有二十岁,无法承受生命如此之重。当医生冰冷的手术钳伸向他的时候,我感到身体里的那团柔软向后退着,本能的躲着突然到来的危险,听着他虚弱的挣扎,我的眼泪全部流进了心底。
一切终于破碎,如我和许澈没有构画完的未来。
十
人群鼎沸,各种怪异的面具,尽情狂舞。没有人注意到我们,方然静静望着我,突然伸出手来把我拥在怀里,吻我脸上的眼泪。方然的唇比杜伟杰温暖不知多少倍,仿若当年的许澈。
我轻轻说,抱紧我。
方然柔软温暖的唇顿时变得火热无比,朝着我的唇游移而来
突然我推开方然,站起来大笑,方然,我喊到,杜伟杰在那边看你呢。
方然脸色一变,他慌张地望着四处乱舞的人群,在哪里?
哈哈哈,我笑弯了腰,骗你呢,傻瓜。
方然站在那里,孤独的,落寞的,一副受伤的表情。
我突然有些心软,毕竟,他和杜伟杰是不一样的,何况他和许澈一样有心疼我的眼神。我走过去轻轻挽住他,方然,对不起。我的眼泪很快流下来。
在杜伟杰面前我也常常流眼泪,那只是攻于心计的需要,唯有他第一次来许澈房子找我,我毫无防御地流了泪。
他说,菊妍,原谅我的冒失,但我只想关心你,照顾你。
那段时间我没命地在公司加班,恨不得连清洁工的工作也接了去。年底很快到了,我面临一大堆需要支出的费用。
房东说,如果你能在年底前付清房费,可以继续住在这里。
不是你在公司晕倒,医生告之你的身体状况,我真不知道你这么年轻的女孩子有这么沉重的包袱。
他抬起头凝视着墙上许澈的遗照,他该有多么幸福?有一个爱他的人甘愿为他枯守青春。
我凝视窗外,久久无语。
十一
菊妍,今晚几个朋友约着打牌,我不回去了。对了,你身上还有多少钱?舞会结束时,杜伟杰才神秘出现。
你没带钱?我愕然。
只有1800多块,我怕不够。
我翻手袋,这几天你给我的零花钱我都没用,一共400多块,都在这里了。
杜伟杰一把抓去,好了,你不用等我了,早点回去。
可是我没钱打车啊,我愣愣的。
笨,找个人送你嘛。他环顾左右,揪住准备转身离开的方然,老朋友,帮我送菊妍回家,怎么样?
方然犹豫着,你呢?
我稍后还有些应酬,就这样啊。手机响了,杜伟杰急急地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外头,我开始冷笑。
你怎么了?方然全然没了刚才的疑虑和谨慎,一把握住我的手。
你真相信他是去打牌?我斜睥他。
你是说他迟疑着没说出口。
出了大厦,我拉着方然站在背阴的灌木丛后,不一会,杜伟杰搂着刚才认识的金发美女钻进宽阔的房车,一阵烟般疾驶而去。
菊妍。方然转过来轻轻握住我的肩,目光复杂,象是要说什么。
我笑着打开他的手,做什么?
菊妍,你不难过吗?方然小心地问。
我早就习惯了。我径直蜷缩在座椅上,眼神黯淡。
菊妍,去哪里?方然发动车,漫不经心地问我。
随便,去哪里都行,只是别让我回去。我流着泪,把头深深埋入发间。
起初,我以为杜伟杰是真心对我,尽管旁人对他有颇有微词。
他说,菊妍,你一个女孩子住这么偏,实在太不方便,不如搬去我那里住,房子很宽敞的。当然,我尊重你的意见。杜伟杰凝视着我,别怕,我不想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想守着你,照顾你。
窗外,老城区改造已全面开始,我租住的房子已列在拆迁之列,这是旧城区,其他地段的房价太贵,生计如此真切地困绕着我。
曾经尝试给父母寄去省吃俭用存下的2000块钱,均被他们退了回来。
他们说,你有能力养活自己,我们就阿弥陀佛了,不必寄钱来。
如今,自是再难开口让他们收容我。
看着我犹豫的眼神,杜伟杰大胆将我揽入怀中,他轻轻说,菊妍,我会给你幸福的生活。
十二
菊妍,我很疼惜你,不想你被他牢牢的控制,没有快乐,没有自由。
方然紧紧搂着我,用他温暖的手,温暖的唇,温暖的身体将我包围
后悔吗?方然温柔地凝视着我。
我摇头。
你呢?我问方然。
方然也摇头,我不后悔。我喜欢你,我不是要背叛朋友,菊妍,我
我明白的。我笑笑,疲倦地把头埋在他胸前。我不欠他什么,他也不欠我什么,从来都是这样。
方然吻着我,我真的很喜欢你,从见到你那天起,你太吸引人,象个小妖精一样让我着魔。方然把一把崭新的钥匙放在我手里,这是我新居的钥匙,过两天我就搬去住,你随时可以过来
正说着,方然手机响了,他起身进了卫生间并关上门,低沉的声音透过门隙隐约传来。
云,我正睡觉呢,没听见铃声真不骗你,我老实得很瞎想,当然是一个人你跟我结婚那么久了,我是那种人吗好了,亲爱的,好好休息嗯,我也想你,挂了啊。方然挂了电话。
我坐起来披着衣服抽烟,脸色漠然。
方然从洗手间出来,随手关掉手机,扔在沙发上。
宝贝,好想和你尽情缠绵。他炽热的嘴唇探过来,亲吻我的脖子。
我轻轻躲开他的迫近,笑。方然,我说,谁打来的电话。
云,我妻子,b市七中的老师。方然神色不变地揉搓我的胳膊,一个典型的工作狂,成天满身尽是粉尘味,呛得我没了任何兴趣。她还对我时常不放心,总打电话质问我的行踪,这种女人太累。哪象你这般魅力四射,风情万种,是男人见了都会心生爱怜。
方然。我仔细看着他眼里黯淡褪隐的蓝,我原来以为你是不一样的。
现在呢?
当然,也很不一样。我淡淡的笑着。
出了丽都酒店,夜风吹得人头脑清醒,突然很想绕这座城市走一圈,看看许澈原来的公司,我大学的校园,以及我们共同走过的每个地方,重新再思念一次。
一直以为,方然跟杜伟杰是不一样的,现在看来,也许只是我把他看得不一样。
我从包里掏出钥匙,抛在身后。
方然的笑脸不是通往彼岸的渡船。
幸福与我无缘,因此我不再需要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