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在最后那一赌局里,以小吃大,教众人为之惊叹哗然时,他勾在唇畔的那抹浅笑,雍然恣意,教她默默在一旁看了,转不开视线,在那一瞬间,她以为自个儿笔下的小痞子真的活了过来。
谁也看不出来他究竟是使了什么手段,只是在最后赢回银两时,把钱分给那些被老千们赢得惨兮兮的输家,说了一句“别跟这些人赌,十赌九输,若能赢一次,是他们让你们侥幸而已”之后,笑着晾晾手就走了。
知道问惊鸿在局中出老千,是后来她对那些专使千术的赌棍们逼问出来的,他们都说他所耍的那一招,在江湖上已经很多年没见人使过了,听说是失传了,最初想出那个“引君入瓮”招术的人,是一位姓秦的老头。
他们猜测,问惊鸿与那位姓秦的老头,必定有关联,因为是高手门徒,才会教他们败得那么惨烈。
对于这些老千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雷舒眉只是冷笑不予置评,后来,就是元宵那一夜,再见到他一个人出现在庙市之中
蓦然,雷舒眉扬起螓首,看着面前的解伏风,给自己找一点东西专注,不让自己的心思有余隙去想,或许,从那一刻之后的事情,她根本就不该去做,但是在元宵那一夜,她真的不愿意再与问惊鸿只是擦身而过的陌生人而已。
解伏风不知道他家总镖头为什么要看着他,但对于她称赞他们精明善考,他是感到挺骄傲的,呵呵笑道:
“好说好说,老头儿你没打算不管咱们,咱们的心就安稳吞回肚里去,别的也不想了。”
闻言,雷舒眉笑而不答,忍不住拉开了锦囊的抽绳,从里头取出了一颗如幼儿巴掌大小的雨花石,神情专心地以指尖细细勾勒着雨花石的纹路,那天,她知道问惊鸿是想看这颗石头的,但是,她就偏偏故作神秘,无论如何都不对他出示这颗雨花石。
其实,如果他对她有心的话,是可以猜到的。
鸿雁——
在她手里的这颗雨花石,牙白的底色上,有一只颜色几近血红的大鸿雁,展翅飞翔的身姿十分美丽,当她将这颗石头放在掌心上的时候,牙白的底色与她的手心融成一块儿,会教她有一种错觉,像是美丽的鸿雁飞进了她的手心,让她能够掌握住牠一般。
所以,她很喜欢这颗雨花石,总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吉兆。
但,或许它不是。
原来,问惊鸿对元润玉好,对她言听计从,在处理“浣丝阁”的事情时,都依顺着她的意思,并非只是少爷与小总管一起长大的好交情,而是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婚约,往后,是要成为夫妻的。
“老头儿,你倒是说说,问家那儿你打算如何?”解伏风忍不住一直探首,想要看清楚究竟是什么宝贝,能令雷舒眉如此珍视地看着。
因为知道什么金银财宝,对她而言都不过是浮云般不值一提,所以解伏风更加好奇,想那个宝贝,绝对是稀世奇珍,他能看一眼也好雷舒眉却连瞧清一眼的机会都不给他,把雨花石放回云纹锦囊里,但仍是以双手握着,扬眸泛起自信的微笑。
“从小,我爹就教我,要相信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对的,就算所有人都在拚命阻止,说我是错的,但只要我心里知道,相信是好的,是对的,就别管谁说了什么狗屁倒灶的鬼话,只管去做就对了,你说他们秋天才要订亲,现在才不过刚进入孟夏呢!他们仍旧是一个少爷,一个小总管,未必没有我插足的机会。”
“要是那小痞子最后仍执意要娶他家小总管,你难道当妾吗?”
雷舒眉挑起秀眉,笑睨了他一眼“解伏风,蒙古那儿最近来了不少生意,我想呢,如果在塞外设个分舵,接洽生意的话,会比较方便——”
“行行行!”解伏风高举双手做投降状“知道了,以后我不说就是了,老头儿,眉丫头,你这到处为我一个人开设分舵的习惯不好啊!”“再有下次,就不是说说而已。”雷舒眉吟吟娇笑道:“反正是你跋山涉水过去,有生意可做,长老们也不会太介意才对。”
“反正只要有你在,他们什么都嘛说好,啧。”这天底下,再没有人比他解伏风更明白那些老头们有多见钱眼开。
他的说法引得雷舒眉开怀大笑,她一边笑一边摇头,相较于解伏风这些人对她能力的信心,雷舒眉知道在“京盛堂”上下,对于可能要由她来继承之事,许多兄弟儿郎,包括很多掌柜们,在他们的心里都是很忐忑不安的。
雷舒眉不怪他们瞧不起自个儿的经营能力,因为,凭着她以往在人前的所作所为,这些人会担心她日后挑不起“京盛堂”这个无异于千万斤重的担子,不过是人之常情,是情有可原的。
但是面对众人忧心如焚的质疑,她却仍旧是整天笑嘻嘻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每天都快乐地过日子。
如果要说她如今还能嘻皮笑脸,那大概是因为她对自个儿的澈舅舅有相当的信心,相信他对于她,以及苏小胖甚至于是其他人的悉心照顾,都是出自于真心诚意的,更别说澈舅舅对她娘——也就是他的好晴姐姐,从小相依为命,感情至深,就算代价是要他的命,他也不可能会想要伤害这位姐姐。
雷舒眉不知道自家亲爹对于这件事情的态度,依犹稳若泰山,是否与她一样想法,她不知道当年藏家与“京盛堂”的恩怨,也不确定亲爹是否就是害死澈舅舅爹娘的凶手,因为,这一切对她来说,已经太过遥远,也不是太重要。
因为,如果是从小看着她长大,是她所熟悉的那位澈舅舅,就绝对不会忍心教她娘亲难过,至少,不会是真正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