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凊文把药袋上面的字看过一遍又一遍,从第一行到最后一行,要它们全刻进脑子里似的,他吞下愤恨,抬起冷冽双眼,没和任何人商量,他拿起手机,点出通讯录,找到自己的通话对象。
他们不晓得苏凊文要做什么,但被他寒冽锐利的眼光给吓住,没人敢多说半句话,只能静静地看他的下一步动作。
电话通了,苏凊文深吸两口气,缓下冷厉声音。
“黄伯伯,您好,打扰您了,我是苏凊文是,好久不见,您最近好吗爸妈都好,他们前阵子还提起您是的,我有点事想请教黄伯伯是这样的,我有位朋友是黄伯伯的病患,她叫郁乔,不知道黄伯伯有没有印象”
他说到这里,钟裕桥和齐翔对望一眼。阿董认识小乔的主治医生?飞快回头,他们凑到苏凊文身旁,一人一边靠上。
“对,我知道医生不能透露病人的病情,但郁乔只剩下一位年迈、患了阿兹海默症的祖母,身边没有人可以帮她,我必须知道她的病情,必须知道有什么先进的医疗可以帮助她我我是她的未婚夫”
苏凊文的话让钟裕桥和齐翔猛然抬头。小乔接受他了?他们已经认定彼此?或者,这只是他向医生套话的谎言?
但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是听着苏凊文偶尔简短地响应电话那头的人,墙壁上,时钟的长针缓慢地移动,齐翔和钟裕桥紧紧盯住苏凊文的脸,企图从他细微的表情当中得到一点讯息。
在一段漫长的沉默后,他说了句“黄伯伯,谢谢您。”然后挂掉电话。
齐翔急忙问:“你真的认识小乔的主治大夫?”
钟裕桥拍开他。“这不重要,医生怎么说?小乔的病情严重吗?”
第一次,苏凊文有了深切的无力感,第一次,他觉得疲惫而无助,目光缓缓从手机移到齐翔和钟裕桥脸上,这一刻,他理解了何谓欲哭无泪。
“你说话啊,到底是怎样?情况如何、是第几期、有没有什么新药可以控制住”钟裕桥抓起他的手一阵猛摇。
“是末期胃癌,因为发现得太晚,已经错失开刀时机,过去几个月,小乔用的是最新的抗癌药,刚开始还有一点效果,但最近癌细胞扩散得很快——她很痛,时刻都在忍受疼痛,可还要装成若无其事,欺骗我们”他解决问题的能力很强,但这个问题,他无力解决。
“我懂了,难怪她半夜睡不着,在走廊演倩女幽魂,难怪她白天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她都躲在房间里面忍受疼痛吧。”钟裕桥的声音很低很低。
“怎么会?怎么可能?她那么年轻,就算发现也只会是第一期、第二期,怎会一下子就跳到癌末去?会不会是医生误诊,我们要不要换一间医院再检查看看?”齐翔喃喃自语。
“对,我上网查查,看有没有更高明的医生,要不然我们送她出国医治,至于钱”他存款簿里面还有一些,不够的话钟裕桥看向苏凊文。
苏凊文依然面无表情,彷佛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
“听说中医可以治疗肿瘤,对了,我听说有种有机饮食法,对人体健康很有帮助,不然学瑜伽?我们上网查查看,一定可以查到应对的方法。”齐翔跳起来,拉住钟裕桥就要上楼。
这时苏凊文终于开口“不必了,黄伯伯是这方面的权威,如果不是绝对的确认,他不会说这种话。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让小乔开心,帮她完成想做的事,让她无后顾之忧”的离开?
心底一片茫然,他望向钟裕桥的眼光充满绝望。
他何尝不想心存希望,他何尝不想给自己留一点盼头,他也想象大桥、齐翔这样,试着做些什么。
但黄伯伯的话打断了他所有的想象。
黄伯伯说:郁乔恶化的速度太快,他很少碰到这样的case。
奇迹,已经不是她或者他们可以幻想的了。
苏凊文的绝望眼光像一记棒锤,狠狠地朝他们砸下,敲掉他们微薄的盼望。没有希望了吗?只能绝望了吗?不管做任何事,都没有用吗?
茫然从苏凊文眼底传出去,他们的心一点一点坠入谷底,又好像是有一把生锈的锯子,来来回回锯着心
夜幕低垂,三人相对无语,他们像是雕像般坐在沙发中间,谁也提不出半点力气,屋外的风雨渗透他们的心,天再不会开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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