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极为自然的动作,彷佛天经地义,他原本就该这么对她,直到他抬头见到旁人惊诧莫名的眼神,才领悟自己做了些什么。
当下,他心中掠过一丝困惑。是呀,他在做什么呢?为什么如此善待这个一见就知道是痴傻的姑娘?难道他也犯傻了吗?
只是,当他对上那双睁得大大的,定定凝视着他的眼睛时,雁来鸿就知道自己输了,本想抽离的手又重新回到她的背上拍抚。
“乖,不用怕。我们要拜堂了。”他极有耐心地再三如是告诉她。
“白糖?”忽地,晚香玉嗫嚅的小嘴里吐出咬字不清的询问。
“对,拜堂。”雁来鸿自是不知,这是她十八年来第一句有意义的话语,只是更有耐心地安抚她。“过来我身边,乖乖站好,拜堂。”
“白、白糖。”她还是咬字不清,但音量已稍稍增加。
终于,在雁来鸿耐心十足的引领下,晚香玉从他身后慢慢走回他身边。
雁来鸿重新挽起她的手,朝一旁看呆了的司仪道:“拜堂了。”
“啊?喔、喔!”司仪清清喉咙,这才大声宣布“诸位请就座,成亲仪式开始!”
自古以来,成亲这件事,不论是繁文缛节或一切从简,拜堂的仪式绝对不可少。
“一拜天地!”
闻声,雁来鸿转身欲朝门外跪拜天地。
当他屈膝矮身时,朝晚香玉微微颔首。
令众人大感意外的,晚香玉像懂得他颔首的意思,乖巧地跟着跪下,磕头拜天地。
“二拜高堂!”
再度如法炮制,雁来鸿起身后转身朝父母跪下磕头,晚香玉亦行礼如仪。
“夫妻交拜!”
雁来鸿转身面对晚香玉,定睛凝视着她的小脸,胸中情潮隐隐翻涌,使得他对最后这道拜堂的仪式更为慎重。
缓缓的,他拢紧双袖,郑重的朝晚香玉深深一揖。
晚香玉像是疑惑着他这朝她行礼的举止,但最后仍一边笑呵呵的一边模仿着回礼。
礼成!厅堂里的人们皆暗自松了口气,司仪更忙不迭地喊出最后一句。
“送入洞房!”
自古以来,此时先行送入洞房亦即新房的,只有新娘子,新郎官则是留在酒筵上接受亲友们道贺,与宾客饮酒作乐一番。
只是凡事有成规便有例外,拜堂仪式完成后,晚香玉一起身便挽住雁来鸿的手,在他还来不及制止前,又对他扬起笑容。
雁来鸿发现自己无法招架这张灿烂的笑颜。“爹,娘,请恕孩儿无法留在喜筵上,孩儿体弱多病,美酒佳肴对孩儿而言实为穿肠毒药,不如让孩儿先行下去休息?”
新郎官不打算与宾客同贺,这还真是前所未闻之事,不过,雁左相转念一想,一来怕晚香玉还会有什么惊人之举,二来也的确顾忌儿子的身子撑不了太久的场面,便点头准谁许他们一同离去。
新郎官偕新娘子一同回房?这还真是开了先例!
花媒婆、喜娘、仆妇与丫头们,见着雁来鸿泰然自若的挽着晚香玉走进新房,不觉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雁来鸿倒是好整以暇的领着晚香玉在桌旁落坐,不疾不徐地开口:“现下是不是该喝交杯酒了?”
众人这才蓦然回神。“对对对,是该喝交杯酒了。”立刻有人上前为这对新人斟酒。
微带红泽的琥珀色醇酒很快便注满两只小巧的酒杯,晚香玉好奇地将酒杯拿在手中,左转右转地看着,又将它凑向唇边,却被雁来鸿适时拦下。
“不是这样,交杯酒应该是这样喝”
依照礼数,他想与晚香玉臂勾臂、腕挽腕地喝交杯酒。
然而完全不明白他想做什么的晚香玉不愿被他摆布,俏鼻一皱,不再试图抽回自己的手,而是索性将酒杯送到他面前。
雁来鸿一愣,旋即轻笑道:“就这样喝也不错。”
他以唇就杯,将整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将自己的酒杯递向她。
“嘻!本噜噜噜”不太优雅,却淋漓畅快地一口饮尽后,晚香玉整张小脸变得红扑扑的,水汪汪的大眼很快的便因醉意而迷蒙,在凤冠霞披的衬托下,显得娇艳诱人。
雁来鸿心头猛然一跳,但表面上仍力持镇定,像是不曾受到任何影响。
“请新人共食这碗甜汤,这是以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煮成,意喻早生贵子。”花媒婆以她特有的大嗓门嚷嚷着。
接下来,喜娘与丫头们亦克尽本分,服侍这对新人品尝各有名堂的点心。
夜色渐深,随着时间流逝,晚香玉所饮下的交杯酒似乎在她体内发作得愈来愈厉害,她的小脸愈发艳红,双眼愈发迷蒙,纤瘦的身子左摇右晃,最后砰一声,就这么跌下椅子。
“小香儿!”情急之下,雁来鸿不假思索的喊道。
这他第一次这样喊她,从此以后也都一直这样喊她。
小香儿,他的小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