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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冰窟藏求秘笈魔城现影说前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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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想不到有一天他正在静坐遥思,浮想连翩之际,忽然听到了上面似乎有人说话。

    齐世杰自从师父死了之后,已是差不多有一年没有听过人声了,这一下喜得他心头卜卜乱跳。

    他连忙定了定神,把耳朵贴着山壁细听。他已练成上乘内功,听觉远胜常人,十多丈高的冰窟,上面两人说话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依你所说那天的情形,我的师弟料想不应丧在那丫头的剑下的,是么?”一个苍老的声音向他的同伴问道。

    齐世杰心头一动:这个人说的那丫头,除了冷冰儿还能有谁?仇人来到

    他初时听到这个人说话的声音,几乎忍不住要大声呼唤,但一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之后,可只能忍住了。“想不到来的竟是敌人,但纵然不是敌人,他也没办法救我出去,我和他交谈又有何用?”

    心念未已,只听得另外一个人已在答复同伴的问题了“不错,那天是令师弟最先逃走的,他跑得很快,纵然受了点伤,伤得也绝不会重,不过后来我和连老大相继受伤逃走,却已找不到今师弟了。”

    齐世杰一听声音好熟,不待他把话说完,已知此人是谁。

    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和他交过手的那个使虎头钩的名叫窦健刚的汉子。

    另一个人想必是释湛的师兄释陀了,他等了两年不见师弟回来,故而找到了窦健刚带他重来魔鬼城查访。唉,可怜他怎想得到他的师弟已是埋在冰川底下?”齐世杰是尝过找不到亲人的滋味的,此时不觉倒是有点同情这个释湛的师兄了。

    齐世杰所料不差,果然便听得释陀说道:“他既然没有死,却又未见他回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天他根本没有逃下山去,而是躲藏在魔鬼城中。”

    “我也是这佯想。”窦健刚说道:“否则,那天他最先逃走,应该是在山下等我们的。”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逃回魔鬼城吗?”

    “这个,这个我可不敢自妄猜测。大师,你是他的师兄,要是你猜不着,我更加猜不着了。”窦健刚讷讷说道

    释陀本是想试探他的口气,对那“绝世武功,留待有缘”的秘密知道多少的,听他这么说,不禁心里暗骂:好狡猾的东西,反而试探起我来了。”

    “你们和他是不是曾经在这佛塔里住过两晚?”释陀问道。“不错。大师,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释陀哈哈一笑,说道:“大家都不必说假话了,师弟虽然没有告诉我,但我已经知道那一次他是和你们一起来找传说中桂华生所藏的武功秘笈了。”

    窦健刚这才说道:“大师既然知道,那我也不怕和大师说了。不错,我们那次的确是为了这个缘故才大着胆子到魔鬼城,不过,什么也没发现。恐怕那个传说是假的居多了。”

    释陀淡淡说道:“我看未必。”

    窦健刚心中暗喜:“毕竟给我探出一点口风来了。”故意装作还未明白他的意思,钉紧再问:“什么未必?”

    释陀缓缓说道:“传说未必是假,依我看来,恐怕倒是真的居多。”

    窦健刚连忙问道:“大师,你怎么知道它是真的?”

    释陀说道:“我并没有说已经确实知道它是真的。只不过是我一己的猜测。”

    窦健刚说道:“大师根据什么猜测?”

    释陀说道:“我这师弟的脾气我是知道的,不是我说师弟的坏话,他第一个毛病就是自私自利,平生惯于利用别人,却不肯让别人分沾他的好处。”

    窦健刚本来亦己早就有此疑心,释陀一加说破,他不觉便即愤然说道:“如此说来,令师弟其实是早就在这里发现什么秘密,只不过当时瞒着我们罢了。怪不得那日我们和他一同败在那丫头剑下,他还是最先逃出去的,我们却找不见他。敢情他正是趁这机会撇开我们。”

    释陀说道:“对了,你这猜想正是和我一样。我这师弟还有一个脾气,他绝不肯冒险做没有把握的事。”

    窦健刚道:“不错,按当时的情形,齐世杰这小子也是受了伤的,在我们逃跑之后,冷冰儿这丫头很可能陪这小子在魔鬼城中养伤。令师弟要是没有把握得遂图谋,决计不会冒这个险依然躲在那丫头的眼皮底下。嗯,照这样看来,令师弟多半是已经找到了传说中桂华生留下的那部武功秘笈了?”

    释陀说道:“这很难说,依我看来,有两个可能!”窦健刚道:“那两个可能?”

    释陀说道:“第一个可能,就是如你所说,他已经找到那部武功秘笈。便在这个情形之下,又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找到之后,躲到另一个僻静的地方去了。一种是他虽然发现了找寻秘笈的方法,却已丧身在魔鬼城中。”

    窦健刚道:“何以你会猜他已经丧身此地?”

    释陀说道:“我只不过是从坏处着想。试想要是没什么危险就可找到秘笈的话,这将近一百年来,也不知有多少本领高强、聪明才智之士前来找过,怎还轮得到咱们今天才来寻找。”

    窦健刚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你说了第一个可能的两种情况,那么第二种可能又是什么?”

    释陀道:“第二个可能,是他未曾找到武功秘笈,就已给冷冰儿这丫头杀了。这一个可能甚至比前一个可能更大!”

    窦健刚吃惊道:“要是这样的话,那就更加糟了。那部武功秘笈,说不定已落到那丫头的手中了。”

    释陀叹口气道:“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倘若当真不幸如此,即使不是为了那部武功秘笈,我也是无论如何要为师弟报仇的。”

    窦健刚说道:“那丫头的剑法虽然厉害,但以大师的武功,相信也不会输给她的,要是不嫌弃的话,我愿助你一臂之力,咱们再把连老大找来,一同对付她!据我所知,这丫头正在到处找寻扬炎,咱们无须到天山找她算账,暗杀了她,天山派也不知是谁干的。”

    释陀摇了摇头,苦笑说道:“可惜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窦健刚道:“什么其二?”释陀说道:“三个月前,天山派的老掌门唐经天已经去世,如今已是由唐经天的儿子唐嘉源继任掌门。”

    窦健刚道:“这和咱们去找那丫头算账又有什么相干?”

    释陀说道:“关系可大着呢。唐经天临终之际,已把冰魄寒光剑传给了冷冰儿。”

    窦健刚大吃一惊,说道:“你说的这把冰魄寒光剑就是桂华生妻子当年从冰窟之中采取冰魄精英炼成的那把宝剑吗?听说冰魄寒光剑只要一亮出来,只是宝剑本身所发的阴煞之气已是令得对方难以防御,桂华生妻子传给她的女儿冰川天女,冰川天女仗着这把宝剑不知曾经打败过多少武林高手,只有她的丈夫唐经天才能在冰魄寒光剑下不致落败。而他们也是因此不打不相识结成夫妻的。”

    释陀苦笑道:“你的见闻倒是很博。不错,冷冰儿得到的就是这把宝剑了,要是各凭真实的本领与她单打独斗,也不会怕她。但如今,唉,她得了这把宝剑,咱们三个人加起来,也未必能是她的对手。

    窦健刚道:“唐经天何以会把妻子留下的宝剑,不传别人,单单传了给她。

    释陀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是因为他的儿子和媳妇已无需这把宝剑吧?不过我知道的一件事情是:这丫头是唐嘉源夫人的弟子,天山派懂得冰川剑法他只有这位唐夫人,这丫头得了冰魄寒冰剑,她的师父料想也会把冰川剑法一并传给她。”

    齐世杰无意中听到冷冰儿的消息,不禁又是欢喜,又是伤悲,心里想想!”果然天从人愿,冷女侠得了这把宝剑。不过据师父所说,唐经天的妻子虽然是桂华生的女儿,也还未曾得到冰川剑法的真传的,他的儿媳更是无须说了,可惜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逃出冰窟,否则我把参悟的冰川剑法送给她,倒是报答她的最好礼物!”

    窦健刚继续说道:“大师不必担忧,这丫头纵学成冰川剑法,也未必就是天下无敌。”释陀说道:“当然不会就是天下无敌,不过你和我可是惹不起了。”

    窦健刚道:“咱们惹她不起,但要请一个足以对付她的人,料想也还不至于太难。”

    释陀听他话里有因,问道:“你心目中这个人是谁?这个人又肯不肯无缘无故帮咱们的忙呢。”

    窦健刚道:“我和这个人多少也还有点交情,动之以利,大概可以请得到的。”

    释陀道:“他想得到什么好处?”窦健刚道:“我没问过他,怎会知道?不过依我粗浅之见,他有对付冷冰儿的本领,普通的酬劳,自是不会放在他的眼内的。”

    释陀道:“那你心目中可以给他的酬劳又是什么?”

    窦健刚道:“比如说,假如咱们得到了桂华生的武功秘笈,把这‘好处’与他分享,我想他是一定会帮咱们的忙的。”

    释陀苦笑道:“假如咱们已经得到这部秘笼,花个三年五年工夫,咱们自己就足以对付得了这个丫头,何须别人帮忙?”

    窦健刚道:“是呀,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去查探清楚令师弟的下落。他是被那丫头害了呢?还是已经得到了秘笈躲起来呢?咱们如今都只是胡乱猜测的。找人替他报仇,那不是言之过早啊?”

    释陀听他口气,心想:“这厮倒狡猾得很,他不肯透露那人的名字,却依然还是想套取我的秘密。好,我何不将计就计,就利用他。不过,也还不宜操之过急,且再逗他说些闲话,免得他起疑心。”

    彼此勾心斗角,静默了一会。释陀忽地说道:“我想起一件事情,百思不得其解。你能否为我一释疑团。”

    窦健刚道:“什么事情?”释陀说道:“你不是说过那天的事情是因齐世杰这小子而起吗?怎的这小子会跑到魔鬼城的?”

    窦健刚道:“是连老大特地把他引来的。”

    释陀说道:“是你还是连甘沛和这小子有仇?据我所知,我的师弟和他们齐家可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窦健刚笑道:“在那次事件之前,我连这小子的名字都没听过。据我所知,连老大虽然知道这小子的来历,但在他冒充向导之前,也是从未见过这个小子的。”

    释陀说道:“我不明白的就是这点了,你们既然是为了找寻桂华生的秘笈才跑来魔鬼城,这秘笈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这小子既然与你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以你们要把他引来魔鬼城谋害他呢?”

    这也正是压在齐世杰心头的疑问,当时固然百思莫得其解,直到如今,也是未曾想得明白的。不觉竖起耳朵来听。

    只听窦健刚说道:“这件秘密,说给大师知道也不打紧。实不相瞒。我们意欲害这小子,并非为了和他有仇,而是受人所托。”

    释陀问道:“那人为什么要害齐世杰?”

    窦健刚道:“大师,你想必知道齐世杰这小子的身世吧?”释陀说道:“我知道他是中原的武林世家。他的爷爷是四海游龙齐建业,他的母亲是辣手观音杨大姑。”

    窦健刚道:“不错,但还有一重亲属关系也许大师尚未知道。天山派那个失踪架子名叫杨炎,杨炎的父亲是冀州名武师杨牧,杨牧正是辣手观音杨大姑的弟弟。齐世杰这小子跑来西藏,为的就是找寻他的表弟杨炎的。”

    释陀道:“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窦健刚道:“和我们没有关系,和那个人却有关系。那人就是因为不想让齐世杰找到杨炎,故此要害这个小子的。”

    释陀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委托你们谋害齐世杰的这个人,是不是段剑青?”

    窦健刚笑道:“不错。我刚才说的那个可以对付冷冰儿的人也正就是这个段剑青了。”

    释陀恍然大悟,齐世杰也恍然大悟了。心道:“原来主谋害我的人就是段剑青这小子,这小子消息倒是灵通得很,我一踏进西藏,他就知道了。只不知他是躲在何处?”怒火过后,不觉可有几分疑惑,接着想道:“但听师父所说,两年之前,这小子的武功应该是远远在我之上的,他何须买凶杀我?”

    他的疑问也正是释陀的疑问“既然段剑青是可以对付得了冷冰儿,齐世杰这小子自必更不在他的眼内了,他为什么不亲自下手?”释陀问道。

    窦健刚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事情是连老大接头的。”

    释陀道:“连甘沛没有向你透露一些什么吗?”

    窦健刚道:“据连老大说,段剑青似乎是有什么顾忌,暂时未想在江湖露面。不过这也只是他的猜测而已,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段剑青自己才能知道。”

    齐世杰最想知道的是杨炎的下落,是以窦健刚说来说去,却始终未提到杨炎。齐世杰暗自想道:“表弟当年失踪一事,他究竟是落在何人手上,天山派如今也还未曾弄得清楚。他可能是被段剑青拐走,也可能是给官兵捉去。不过从段剑青不敢亲自出马杀我这点看来,恐怕炎弟还是在他身边这个可能大些。”

    心念未已,只听得窦健刚已在继续说道:“连老大恐怕单独对付不了齐世杰这小子,于是找我帮忙。其时恰值令师弟也来找我们二人一同到魔鬼城探险,连老大就想出那个办法,把齐世杰引到麾鬼城边,让他先中魔鬼花之毒,然后三个人一同对付他,那知人算不如天算,无巧不巧,眼看就可以把齐世杰这小子擒获的时候,却偏偏会碰上冷冰儿这个丫头。”

    释陀忽地问道:“我的师弟可知道委托人是段剑青么?”窦健刚心想:“他既然有此一问,即使我不告诉他,料想他也会明白其中缘故。”于是实话实说:“他不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他?”释陀再问。

    “这是连老大的意思。令师弟和段剑青相识在他之前,连老大是知道的。”窦健刚说道。

    释陀哈哈一笑,说道:“我明白了,你们虽然找了我的师弟合伙,却还是不放心他的。要是给他知道了段剑青的消息,恐怕他就会撇开你们了。”

    窦健刚笑道:“连老大有此顾忌,那也不足为奇。如今事实证明,令师弟不是已经撇开了我们吗?”他口里在笑,心里也在暗笑:“连老大为什么要瞒住你的师弟的原因,你还只是猜中了一半呢。”

    释陀说道:“他是否已经找到了武功秘笈,躲起来不让你们知道,目前也还不能断定,但咱们既然来了,总得想尽办法查个水落石出。”

    窦健刚故意叹了口气说道:“咱们业已籍尽心力,还有办法好想?”释陀说道:“说不定还有什么秘密的处所,咱们未曾发现呢?”

    窦健刚道:“咱们已经搜遍了每个角落,塔顶也上去看过,还能有什么秘密处所躲得过咱们的眼睛?除非把整座塔倒翻过来。”释陀阴阳怪气的笑了一笑,说道:“对了,说不定宝藏是埋在地下?”

    窦健刚说道:“那要费多大功夫才能发掘?”释陀说道:“或者可以碰碰运气,无意之中给咱们找到地下的秘室呢?”

    在冰窟下面的齐世杰听到此处,不觉心中一动,想道:“莫非他已知道了打开复壁石门的办法,但却还未曾知道这底下乃是冰窟。”

    在上面的窦健刚也不觉心中一动,连忙说道:“大师,我这两年碰上的都是不如意的事情,不用找人看相算命,也知行的是衰运了。要是能够当真‘碰上运气’,那就只能仰仗你了。”

    释陀说道:“我学过一点机关机器的学问,是有意试它一试。不过我觉得有言在先,免得将来发生争论。”

    窦健刚情知他决不会让自己白占便宜,不知他要出的什么难题,心中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只好说道:“大师意欲如何,请尽管直说无妨。”

    释陀说道:“要是当真给我碰上运气,发现了秘密地方,那可要请你进去寻找,我在外面给你把风。”

    原来他说的什么懂得机关机器之学,那是假的。但开启这个冰窟石门的办法,他倒是真的已经知道。

    在他师弟失踪之后,他曾花过不少工夫明查暗访,查悉他的师弟在魔鬼城之行的前几天,到过一个人家里,这个人以前是个马帮头子。有一次他们这个马帮曾在魔鬼城住宿一宵,结果除了他一个人之外,其他的人全部死了。那个人虽然活着回来,也病得不能起床。在病榻上躺了十多年,谁人问起那一晚他们在魔鬼城的情形,他都好像犹有余悸,不肯吐露一字。

    释陀找到了他,仗着自己在喇嘛教的身份(西藏一般人是把有地位的喇嘛僧当作活佛崇拜的),半骗半吓,这才给他套出了那个人的几句话。原来那人垂涎殿中那座白玉香炉,想要把它取回去,但香炉是连着供案的,要把它凿开来,又怕弄坏宝物。他左扳右扳,无意之中,给他扳对了机关。但那道暗门一打开来,冰窟里冲上来的奇寒之气,已是把他的手下全都冻僵了。他之得以侥幸不死,那是因为他练过一点内功的缘故。

    不过在他找到那个人的时候,也正是那个人在病得快要断气的时候。

    释陀是以密宗秘传的刺激穴道之法,令他苟延残喘,方能说出那几句话的。不过,即使他能道详情,他也并不知道魔鬼城地下是个冰窟。他说了那几句话之后不久,便即气绝身亡。

    释陀虽然和那个人一样,猜不透下面有什么古怪,但那许多人在魔鬼城中离奇古怪的死亡,想起来也是不寒而栗。是以他虽然得到开启石门的方法,可不敢轻于尝试,必须找一个人为他冒险。

    窦健刚当然不是容易上当的人,听了释陀这么一说,他也想起一件事情来了。

    那次他们三个人合谋害齐世杰之时,极力主张保留活口的正是释陀的师弟释湛。本来按照段剑青的委托,是可以死活不论的。

    当时连甘沛就曾问过释湛:“齐世杰这小子武功不弱,活捉困难得多。为什么不把他一刀杀了干净?反正那位事主也只是要这小子的首级。”

    释湛当时并没说明缘故,只是微笑说道:“我自有用处。你们找我合伙办这件事情,我也不想索取酬劳,只要留这小子三天,三天过后,我会割下他的首级给你们。”

    此时窦健刚想起这件事情,再比对释陀如今所说的话,不觉恍然大悟,心里想道:“原来他们师兄弟都是一样心肠,释湛是要齐世杰做替死鬼,释陀却是要我做替死鬼!”

    不过一来是由于大利当前,二来释陀的本领远远在他之上,不答应的话,又怕释陀就会翻脸。做不做这个“替死鬼”呢?他可是不禁犹疑难决了。

    释陀冷冷说道:“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要是找到了桂华生武功秘笈的话,我决不会独吞,谋害你的。我可以对天发誓,若有异言,不得好死!”

    窦健刚陪笑说道:“大师是有道高僧,我怎敢不相信大师?不过,不过。”释陀眉头一皱,说道:“有话你尽管直说,不过什么?”窦健刚道:“倘若当真有那么一个地下密室,咱们一起进去,彼此有个照应,岂不更好?

    释陀冷笑道:“原来你是害怕危险。但你不想想,要是你不分担危险的话,我又何必把得到的好处分给你?而且下面固然可能有危险,上面也可能有危险的。若不是有一个人留在上面把风,随便有一个人进来,就可以把咱们埋在下面!我为你找寻密室,又为你分担风险,说起来还是你更占便宜呢!”重见天日

    齐世杰在下面听得心里头卜卜乱跳,只盼能够重见天日,即使要他献出桂华生的武功秘笈,他也心甘情愿。

    窦健刚考虑再三,情知难以抗命,倒不如冒险一试,便道:“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咱们说过的话,谁都不许反悔!”

    释陀哈哈一笑,说道:“是呀,这样才够朋友。”笑声中扳着供桌上的白玉香炉,缓缓转圈。

    齐世杰知道只要白玉香炉转了一圈,石门就会打开,他也就可以重见天日了。他等待这一霎那的时间过去,好像在熬一个漫漫长夜。他听得香炉转动的轧轧声响,估计已经转了半圈,心里不住在叫:“快点,快点!”不料就在这霎那间,蓦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听得是窦健刚大叫一声“不好!”释陀跟着喝道:“你叫什么?你要反——”窦健刚的脚步声似乎已绎跑出那座殿堂,一面跑一面叫道:“快,快逃!”释陀那个“快”字还未说得出来,急急忙忙的也跟着跑了。齐世杰伏地听声,不过片刻,两个人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

    齐世杰不禁一片茫然,疑团满腹:“他们碰上了什么?是窦健刚临时反悔,对释陀偷施暗算呢?还是他们当真碰上什么突如其来的袭击?”

    心念未已,忽觉得地底下似有一阵阵的震动,四边石壁好像动摇起来,泥沙纷落如雨。

    蓦地“轰隆”一声巨响,在地底下听来,声如郁雷。齐世杰有过经验,在石门打开,洞口显露之时,也会有“轰隆”一声的,但这“轰隆”一声过后,他抬头仰望,仍是不见天光。

    地底下的震动更加强烈,而且他感觉到好像一股热气从地底下透上来。地面上“轰隆,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大块大块的石头也随着泥沙滚下来了,他听得出是屋宇倒坍的声音。

    齐世杰这一惊非同小可:“莫非、莫非这是地震!”他这才知道释陀和窦健刚碰到的不是人祸而是天灾!

    冰窟里也响起连绵不断的爆炸声了,那是冰川表面的冰层被地震震裂的声音。

    一块磨盘大的巨石当头落下,齐世杰奋力一推,使了一个“带”字诀把巨石落下的方向拨过一边,方得幸免于难,但亦感到气衰力竭了。泥沙纷纷落在他的身上,那可是推不去、拔不开的。齐世杰只觉身体所受的压力越来越大,气闷到了极点。

    齐世杰不觉心头一凉:“难道我竟然要被活埋在这冰窟?”饶是他已练成上乘内功,能够闭住呼吸,比一般人所能忍受的时间长得多,渐渐也支持不住,神智逐渐模糊。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地有一片清凉的感觉,齐世杰恢复了清醒,一张开眼睛,立即感到刺目的光亮。这不是冰雪的寒光,是真真正正的阳光。他已经重见天日了。

    他发觉自己是浸在水中,更确切的说浸在泥沼之中。头顶上方裂开一个很大很大的洞口,泥沙还在不断落下。但泥沙落在水中,对他的压力虽然还有,已是不足构成威胁了。

    原来冰川里的冰块炸裂,冰比为水,水流冲掉了压在他身上的石头沙泥。齐世杰定了定神,运气三转,所学的内功心法发挥了功效,阶复了几分精力,于是慢慢的从震裂的缺口爬出来。

    外面的形状完全改变了,他是站在一片瓦砾场中。佛塔已经倒塌,只剩下台基。佛塔周围那些破破烂烂的房子更是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整座“魔鬼城”就好像突然之间给人用“魔法”移去。剩下的只是一大堆瓦砾。

    只见整个天空布满一层黄色的尘沙,连阳光也是黄色。看日头影子,应该是正午时分,感觉到的却是异样的黯淡。

    算一算日子,他被困在冰窟,只差几天便满两年。两年不见阳光,应该是多么喜悦呢?但此刻,他感觉到的只是恐怖,好像是从地狱里逃出来似的。

    周围死一般的沉寂,只是眼前多了一个冰湖,料想是受到巨震的一段冰川化成的。此刻他能够听到的声音,也只是冰湖中为水声了。

    他披着满是污泥浊水的衣裳,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这片惊心惨目的瓦砾场。

    忽地更惊心惨目的影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发现一团模糊的血肉,头颅已经压扁,不过面目还隐约可辨,正是释陀。

    齐世杰不忍再睹,一步跨过他的尸体,心里想道:“也还幸亏我在冰窟下面碰上地震,否则恐怕也要像释陀这样了。”他没有去找寻窦健刚,料想他的遭遇必然是和释陀相同。

    不料走了一程,却忽地隐隐听得似有呻吟之声,是那样凄惨,令人一听就不觉毛骨悚然。

    不过想到救人要紧,他虽然听得毛骨悚然,还是赶快跑上前去。

    只见在两枝扭曲得奇形怪状的石笋当中,夹着一个人,满身血污,但还可以认得出来,可不正是窦健刚是谁?原来窦健刚躲在石笋构成的覆钟形洞穴之中,本来是想躲避从山上滚下来的石头的,不料石头没有压着他,但石笋却因地震变形,挤逼一起,将他夹在中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真是苦不堪言,比死还更难受。

    窦健刚看见齐世杰,比齐世杰看见他还更吃惊,失声叫道:“你,你是人还是鬼?”

    齐世杰道:“我当然是人,你不认得我了么?我就是两年前和你见过面的齐世杰呀?”

    窦健刚哀哀求告!“齐少侠,你做做好心,把、把我一刀杀了吧!”

    齐世杰道:“你别慌,我是来救你的,你稍忍片刻。”拨出宝刀,反转刀背,小心翼翼的敲断两段石笋,轻轻的将窦健刚拉出来。

    窦健刚在他拔刀之时,只道他存心戏弄,口说救他,实是杀他。那知齐世杰果然将他救了出来。

    齐世杰先点了他几处穴道,为他止血,跟着把手掌贴在他的背心,运瑜伽气功替他疗伤。窦健刚得到他的真气输进体内,精神为之一爽,疼痛也登时止了,但他知道自己五脏六腑都已受伤,纵有华陀再世,扁鹊重生,只怕也救不了他的性命,目前虽然稍微好转,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齐少侠,你不必虚耗内力了,你令我临死之前免受许多痛苦,我已是感激不尽。”

    “别这么说,患难相助,是应该的。你莫胡思乱想,说不定吉人天相,你会好起来的。”齐世杰说。

    窦健刚苦笑道:“齐少侠,多谢你的善心,我不管是死是活,都会感激你的。但我恐怕没有多少时间和你说话了,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趁早告诉你。”他眼角沁出泪珠,心里却是热呼呼的。

    有生以来,他所结交的朋友,不是你虞我诈,彼此利用,就只能有福同享,不能有祸同当的。想不到一个曾经被他害得几乎丧命的人,本来应该是他仇人的齐世杰,竟会对待他这样好。他不觉又是惭愧,又是后悔,暗自想道:“我还以为他是要慢慢折磨我呢,谁知他竟然不借耗损本身真力来救治我,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齐世杰微笑道:“你歇歇再说也还不迟。”

    窦健刚道:“不,我必须马上告诉你。那次,那次指使我们害你的人是殷剑青。你必须提防这小子!”

    齐世杰道:“多谢你的关心,我已经知道了。”

    窦健刚呆了一呆,说道:“我和释陀说的话,你都听见了。”齐世杰道:“不错。”

    窦健刚泪流满面,说道:“齐少侠,我对不住你!我真是后悔。”忽地骈指如戟,向自己的左肺俞穴点去。原来他自知难活命,趁着还有一点气力之际,便想自了残生。

    齐世杰轻轻把他的手拉开,说道:“过去的事不要再提,只要你从此改过向善,那就是了,你现在觉得好了点么?”

    窦健刚说不出话,竟似呆了。

    原来他自点死穴之际,本能的要提一口真气,以便使劲,忽地感觉真气运转,已是并无阻滞。在此之前,他也曾试过运气,一到伤重之处就不能通过的。”齐世杰掏出一颗碧绿色的药丸,塞入他的口中,窦健刚只觉一缕清香,沁入肺腑,自然而然的就咽下去了。

    “这是天山雪莲泡制的碧灵丹,冷姑娘给我的。据她说,碧灵丹不仅可以祛邪去毒,还有培无固本之能。你吞下这颗碧灵丹,会慢慢好起来的。”

    窦健刚呆了片刻,忽地跪下去向齐世杰磕头,说道:“这样珍贵的药物,你竟然用来救我,而我,我是曾经害过你的人,”他还未曾知道,冷冰儿送给齐世杰的碧灵丹只有两颗呢。

    齐世杰赶忙把他扶起来,说道:“我刚刚说过,往事莫要再提,你又提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区区一颗碧灵丹,算得了什么。”

    “不过,你大概还要休养十天八天,也用不着到别的地方,在这里养伤,就最好不过。你有火石吗?”

    窦健刚不知他何以突然有此一问,说道:“有。”正要找出来给齐世杰,齐世杰笑道:“不是我要。冰湖鱼产甚丰,你有了火石,可以食烤鱼。不过没火石也没关系,我吃了两年生鱼,吃惯了比煮熟的还更美味。如今正是夏天,经过了地震,冰河提早解冻,气候也好似比两年前暖和许多。你不用惧怕寒冷,可以在这里安心养伤。”

    窦健刚垂泪道:“齐少侠,你是我重生父毋,你的大恩大德我是无法报答了,只盼你今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齐世杰心念一动:“我何不向他打听清楚?”说道:“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你别老是放在心上。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

    窦健刚道:“不知齐少侠想问我甚么,我知道的决计不敢隐瞒。”

    齐世杰道:“我的表弟是不是和段剑青在一起?”

    塞健刚道:“只有连甘沛见过段剑青这小子,但他可没有告诉我是否曾经见过令表弟,此事我委实不知。”

    齐世杰再道:“那么段剑青这小子在甚么地方,你知道吗?”

    窜健刚想了一想,说道:“这小子在甚么地方,连甘沛虽然也未告诉我,但却还有一点蜘丝马迹可寻。”

    齐世杰道:“什么蜘丝马迹?”窦建刚道:“据我所知,连甘沛在约我到魔鬼城之时,是刚刚从回疆的鲁特安旗回来的。”

    “回疆哈萨克族的格老,名叫罗海,你知道吗?”

    齐世杰道:“听过他的大名,未见过面。”

    窦健刚道:“鲁特安旗正是罗海的故乡,你一到回疆,很容易就打听到的。据我想,那时连甘沛既是刚刚从鲁特安旗回来,想必他就是在那里与段剑青这小子相会的了。罗海与天山孤的交情很好,你还可以托他为你访查。”

    齐世杰道:“多谢指教。”

    窦健刚道:“还有一件事情,连甘沛告诉我,当时段剑青这小子正在练一门极厉害的武功,只差一点火候尚未练成,他没有亲自出马,这可能也是原因之一。但现在一定已经练成了。齐少侠你可千万要多加小心。”

    齐世杰道:“多谢关怀,我会应付他的。”

    与窦健刚分手之后,齐世杰便即独自下山。

    两年幽居冰窟,如今重见天日,又得到段剑青的消息,心情自是特别开朗,不觉浮想连翩。

    他看那满山纵横交错的冰川,好像银龙飞舞,对冰川剑法的体会,不觉又深了一层,自然而然的就想到冷冰儿了。他本来是想把冰川剑法送给冷冰儿的。

    回疆的兽特安旗和夭山的距离虽然不止千里之遥,但总是同在回疆,他心里不禁想道:“冷冰儿不知如今是在何处?嗯,我到了回疆,好不好顺便到天山打探她的消息呢?”他渴望见到冷冰儿的心情,实是不在希望见到表弟之下。正是:

    萍水相逢缘未了,雪泥鸿爪惹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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