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收监他就供了四五个人出来,若不是我昨日派人逼他‘畏罪自杀’,这祸还不知要闯多大。所以,”
周世骧叹了口气:“我也没有想到最后还是要亲自出马。我真是不想让你死在我的手上。”
吴戈抬起头,冷笑道:“原来你是东厂的人。”
“厂卫从来不分家。这没有什么不光彩的。”周世骧道:“你只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你以为路见不平咱们就真能替天行道?嘿嘿,老夫二十年前就看透了。什么替天行道,如今的天道就是这样。你这就叫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你对抗的,不是区区几个奸商贪官,而是整个朝庭,以及我们天朝的治国之道。你真的很不合时宜,完全不懂顺应潮流。所以你一定会被这漩涡吞没。你是自裁还是要我动手?我可不想跟一个受了重伤的人交手。”
吴戈怒吼一声,放下怀里的虞畹兰,就想扑上去,可他还没站直身,周世骧身形几乎未动,却已经一脚踹在吴戈的肚子上。吴戈一声闷哼,跪倒在地,蜷成一团,嘴角渗出一缕血来。
周世骧笑道:“我这鬼影脚比姓杨的无双拳又如何?”说着他又从怀中取出一柄短刀,刃上幽幽地闪着蓝光。他一步步迈向吴戈道:“我这刀上的毒,无药可救,却可以让你死得毫不痛苦。也算我们一场同人,老夫总要积点阴德,让你死得痛快。”
他一步踏上,右脚一滞,却是被倒在地上的虞畹兰抱住了。
虞畹兰的脸上已经变得全无血色,她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不许你杀他”
周世骧摇摇头道:“姑娘,没有用的。”
虞畹兰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她轻声道:“你的刀有毒”
周世骧忽然觉得腿上微微一疼,不由得魂飞魄散——虞畹兰的手上,正握着一把刀,不知何时从背后拔下的那把毒刀,这刀已经割进了周世骧的小腿。周世骧大叫一声,跳了起来,他一吸气,觉得小腿伤口里一道麻木沿着血管经络正飞速地往身体蔓延。他回过头来,叫道:“你也别想活!”正要向吴戈掷出飞刀,但心里慌乱,出手就稍慢。只这一缓,吴戈猛地跳了起来,抢在飞刀出手之前,一拳击在周世骧的心口。
这一拳吴戈用尽了全身力气,周世骧只觉得胸前喀嚓几声,几条肋骨被打折了。他一交坐倒,委顿在地,动弹不得,只觉得那股麻木已经侵入到心脉,四肢,然后慢慢到了头脑。他浑身开始发冷,嘴唇已经发麻。这一刻,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二十多年前的自己,也就象几年前年轻的吴戈一样,志存高远心雄万夫,那时的自己也是个铁面无私兢兢业业的神捕,他也只是一心想着锄奸惩恶,至于现在,在他脑子模糊之前,这一刻他有没有后悔,他自己也不知道。
虞畹兰却没有后悔,她甜甜地笑着,安详地阖上眼,在吴戈怀里沉睡了。一抹晨曦穿过茫茫的秋岚白露从树丛背后照了过来,照在虞畹兰的睫毛上,鬓发上,还有她含笑的嘴角。她脸上细小的绒毛也被染成了金色,金灿灿的如同闪着光,那样的真切,平和,那样的美丽,宛如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