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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高翔虽然一脸虬髯,看上去足足有四十多岁,其实也不过二十出头,先前说得豪迈,此时的话却透出一分稚气来。无心手上捏个剑诀道:“你真不说么?”
“雁某好男儿,你杀我可以,要我说,绝对不成!”
无心一瞪眼道:“好,我可是火居道士,连老婆都可以娶的,不用说杀个把人了。雁兄这么说,那就杀了你吧。”
他伸剑便要刺向雁高翔,雁高翔却眼都不眨一眨,直直瞪着他,言绍圻在一边急道:“道长,那个不要杀他了!”
无心本就没有杀雁高翔之意,听得言绍圻在一边劝,连忙收了剑道:“做什么不杀他?”
言绍圻生怕无心会生气,嚅嚅地道:“道长,他好像也没犯死罪吧,我们饶了他可好?”
雁高翔怒道:“谁要你这两个卑鄙小人饶,快快杀了我,老子好往生极乐。要我说,一个字没有!”
无心怔了怔,叹了口气道:“不杀就不杀吧,反正杀了你也没用。”可是看雁高翔一副火冒三丈的样子,要是放开他,只怕会暴跳如雷地跟自己拼命。他想了想,道:“小捕快,过来吧。”
言绍圻收好铁尺,过来道:“道长,怎么办?”
“把他放到一边去。穴位三个时辰后自己解开,那时事情总也办完了。”
言绍圻奇道:“三个时辰就准能破了这案子么?”
无心发觉自己失言,忙道:“快走吧,要是天一黑,那这儿就更不好走。”
他们将雁高翔扶到一边干燥处放下了,雁高翔还在破口大骂,无心顺手又点了他的哑穴,轻声道:“雁兄,对不住了。”
“松仁寿,雁高翔还没过来?”少女站在潭边,也不回头。长须人有些不安,行了一礼道:“禀教主,似乎有些麻烦。”
雁高翔太过好胜,只怕与人动上手,斗发了性,一时还回不来。他垂下头,眼睛根本不敢抬。九柳门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平时看上去千娇百媚的少女竟然就是竹山教的教主,就是他自己,有时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比他熟习的竹山教奇术更不可思议。
少女扫了一眼松仁寿身后的鹿希龄,鹿希龄只觉身上寒意大增,连忙垂下眼去,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少女脸上仍是木无表情,道:“不管他了,先派个法体下去探探路。”
松仁寿道:“好。”他招呼了鹿希龄过来,两人手上已同时取出一个小铃,随着铃声一振,原本直直站在他们身后的一排人齐齐一跳。
那十来个人,居然都不是活人,全是一排的僵尸!
松仁寿的右手食中二指搭上左手脉门,小铃登时发出一阵蜂鸣之音,一个最前的僵尸越众而出,站到潭边,松仁寿从袖子上取下一根针来,这针是乡里纳鞋底用的,针鼻上挂着一根极长的红色丝线,他拿着针一把刺入那僵尸后颈,左手又将小铃举了起来一摇,那具僵尸应声向前一跳“扑通”一声,便跳进潭中,水面激起了阵阵波纹,渐渐散开,只有一根丝线正慢慢被拉下去。
“有何异样?”
鹿希龄蹲在潭边,用一根筷子在水皮上画了个圈,另一只手又从怀里摸出些药粉撒了上去,右手的筷子往圆心一插,嘴里轻声念着几句咒,那根筷子摇摇晃晃,突然像是钓鱼的浮子般竖了起来,那一圈的水色也蓦地发白发亮,像是面镜子。
少女走到潭边,看着潭水,慢慢道:“向左三步。”
松仁寿也不答话,丝线拿在右手上,左手在线上弹了三下,水面那块镜子般的圆光里慢慢出现了一副景像,便真如镜子照出的一样。
那是几个大石洞。太暗了,也看不清,有一两个黑影掠过,少女皱了皱眉道:“那是什么?”
松仁寿又拨动了两下丝线,那黑影近了,竟是几条奇形怪状的游鱼。他道:“不是。”
一边鹿希龄突然指着一边叫道:“是这儿!就是这儿!”
洞口上刻着几个篆字,已被水流磨得快要平了。松仁寿脸上也露出喜色,道:“不错,正是这儿。”哪知他刚说出口,只觉一股大力涌来,线立时一松,水皮上那根筷子一下倒了下来,浮在水面上,圆光登时消散。
鹿希龄惊道:“怎么了?”
松仁寿还没说话,少女冷冷地道:“毒龙出穴。”
水面原先一平如镜,浮着一丝丝白雾,有风也只微微吹皱,此时却已在晃动不休,不时有水泡翻上来,当中还隐隐夹着些黑气。松仁寿收起线来,脸色已变了:“教主,是毒龙!”
那根红线末端沾上一些黑糊糊的东西,触鼻是一股恶臭的腥膻之气。鹿希龄惊道:“真个有毒龙守护么?那怎么是好?”
少女的脸上也没一点表情。她手一扬,右手上已出现了一个小小铜铃。她的手如菡萏乍放,美丽之至,尾指甲却是鲜红色的。她的铃声一振,剩下的几个僵尸又是一跳,列到了她身后,竟是排得整整齐齐,同时跳进潭里,连声音也只有一声。
松仁寿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转瞬间变了数变。他虽知教主的竹山奇术深不可测,却也没料到一高至此。那少女转过头来,喝道:“动手!”
此时潭中突然发出一阵巨响,潭心翻了个花,水珠四射,像是突然间下了一场暴雨。鹿希龄只觉迎面一股恶臭袭来,差点闭过气去,那些僵尸身上也不是好闻的,可是和这股味道比起来,简直是“其臭如兰”他听得少女的呼喝,答应一声,从怀里摸出一把筷子,正待掷出去,耳中却听得一声巨吼。这声吼叫响得惊天动地,后来方知大半个辰溪都听到了,有人说是雷部四天君下凡才有这等巨声,也有说是共工撞倒不周山方有这等威势。松仁寿纵然功力高绝,也被这声吼叫震得气息一滞,连气都透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