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幅画,墨黑的意象画,素笔涂成,似小小孩子的涂鸦,简单至极,但我的眼睛却盯着,不经意的便似望向一扇窗子。而它究竟是什么呢?是窗子?是门扉?是轩廊?亦或是一幅画,一幅镶嵌在墙壁上、纸页上的画?
我盯着,撩乱的思绪意象天成,我究竟想要把它看成是什么呢?它不再是小小的随意涂抹成的画,它从纸页上走下来,从墙壁上拓印开来,无限扩放地铺展在我的眼前。意境千般,意象万般。
那是和着一首诗,不,应该是一阕诗荡漾在清风意幽里,而我就从那扇窗看过去,走向了一片葱茏静幽的世界里。那里有一道走廊,长长的幽暗的走廊,木制的构架,简单地浑然天成,经过岁月的剥蚀,长廊浸润着幽凉的气息。走过长长的幽廊,迎来一片清朗的天光,那里是一道轩廊,依然是木制的结构,铺在脚下,围成简单的轩廊,木头的,朴旧的,幽暗的,又整洁的。我喜欢的特色,我喜欢的气息。
凉凉的风从廊间吹来,那些木制的槛杆,所围成的是一个静谧的天地。廊外是一片密林,幽寂地通往那片广茅荒凉的世界,轩廊上爬满了幽绿的藤蔓,柔嫩的蔓葛绿叶密密地从烟青色的天宇里遮扑而来,垂吊的情致幽幽地闭锁着一个芜寂的城堡。
在那片世界里,可以听到风儿贴着叶儿轻轻的呢喃,可以听到鸟儿扑展在密林中的啁啾鸣呖,可以听到树叶的簌簌婆娑摇曳。从幽暗中走来一个女孩,披泻着长长的发,穿着素白的衣裙,素颜明眸,苍白的荏弱,赤足轻轻,从斑驳的木制地板上走过,盈盈然的,似一阵风,不带任何的声息。她是一个穿梭于古屋轩廊里的孤独女孩,似幽灵般地绾起清风,似蝶儿般的翩跹婷婉,似叶儿般的轻盈纤细,似那片清薄幽寂的天地凝霭缄然。
每个暮昏,每个凌晨,她都会从走廊的那头走来,走过,驻足,然而又远去,从来都是寂静无声,悄然杳去,似风,似光。那个轩廊便是她唯一的留恋处,情感的渡口。她站在廊前,凝眸望向密林处,风轻抚过细白的脸,幽黑的眸子似天上的星辰,遥远而缥缈,长发在身后轻扬,她就那样一直一直的如斯守候在天地间,迎往着四季的繁喧与萧瑟,孤独与寂寞。
想起了一个梦,那个有着轩廊的梦,总是不时地出现在脑中意魂里。我知道我把一生的恋想,一生的静谧与恬淡都安在了那个梦般的轩廊上。如垂着四季的藤萝蔓延攀爬摇曳在我生命的港湾里,荡着四季的风,划过生命的长河,欸乃时光。
梦里是一片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雨淋淋的图景,很清美很湿漉漉的感觉。
有座茅舍,院落。四周铺满了青草,荆棘,高低错落,小路蜿蜒着下去,是一条小河,小河被大雨给冲涮成一个水潭,水潭清冽纯净,潭旁有很多很大的石头,散落在清浅的水中,水边错落有至地悬垂着蔓藤。还有几只青蛙时不时地从静谧荒疏中啼咕。边上一位少妇正在洗衣服,打在黝亮青黑的石头上,梆梆的响。迷雾般的天空阴阴地滴落着水珠。那是小河里的周遭观景,蔓藤悬挂于树枝上,有叶的小花伸展在水上漂浮摇摆,如迷失的河流延伸到田间纤陌,再延伸到村舍。走过那条弯弯曲曲的幽暗人行道,走过那条长长的幽静廊庑,通往一座阁楼。阁楼两旁悬垂纤藤,藤上长着小花,纤藤从梯间走廊阁楼两边的树木枝桠间悬掉下来。风一吹,悠悠晃起,荡漾着一份远古的美丽与思念。在木制的楼梯间可以眺望远景——群山纤陌河流,雾霭迷离。那景那情延伸得很远很远。
梦里有一位伊人一直一直都在不停的走着,脚步声轻轻敲击在木板上,似风里的节拍轻叩。她不时的走,不时的停,不时的望,又不时的低眉沉思,又不时的抬首遥望。那条廊庑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而她也似乎永远都不打算停下来。时光渐老,廊庑斑驳,沉黑,幽寂。有了幽苔的湿冷气息,有了廊壁的萧瑟荒凉。伊人的黑发变白发。皤然颤巍在长长的走廊里,没有回首
不知道那是否是我心的遗失,遗失在一个古梦里,那长长的廊庑便是我生命一生的囚禁。
蓦然醒转,我又望着那幅画,那画里的窗,那窗外的廊庑,那廊外的幽林。那片天空黑沉沉,静幽幽,荒寂寂,莫名地向心魂欺压而来,我忘了文字,忘了那诗意,那响在风里的平仄吟奏。如果说梦里我把一生囚锢在幽廊轩庑里,那么在我的意魂里,我真的想穿透那幅画,那面墙,走向那道无人的廊庑。
听雨嘀啪嗒啪嗒地打在廊檐上,雨声浇醒了我的离尘之梦,我的意魂镶嵌在那片雨声里,透过茫茫雨雾,岁月的洪荒如天坼地裂般地涌来,而我只身遁匿在那道小小的幽暗的廊庑里,踮脚遥望一个世纪的风声雨意。空空地弹跳脆响在回廊里,是千古的荒情莽爱。
2011.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