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野的孩子,爬上爬下,但并不怎么爬树,然而我还是会爬树。
那年月,看着屋前屋后一棵棵果树坠着累累果实,看着一只只鸟儿伸着尖尖的喙啄食着熟透了的果子,看着一只只松鼠上窜下跳溜在树枝上啃着饱满的果实,然后在一阵风一阵雨的吹打下扑棱棱地落下残缺不全的鲜红的果子。有一种大为叹惋的感情,之后,便自然而然地爬上树去采摘新鲜的果子来,不再眼看着那些鸟儿们、松鼠们的轻佻贪食而心生艳羡。
就这样,我学会了爬树,在果实收获的季节,爬硕果累累的果树,仅只局限于爬果树。这似乎是一条件反应了,看着鲜红饱满的果实坠在枝头,不去摘下来,过不了多久,便会成为那些小动物小鸟们的美食了。我不再让自己只是站在树下瞠目结舌羡慕的看着。
它们连着季节,牵延着到秋季,带给我的感受便是季节的深邃与轻佻相绞合。往往,在最高的枝头,透过密密的树叶与枝桠,还有那鲜红清甜的果实,还可看到季节深处的那抹嫣红,那抹极致的美。走到最后的季节的尽头,就是果子成熟的时候,无论是夏季还是秋季。而我是在夏季发现,在秋季欣赏。
蜗在树枝上,看天空,似乎都要缠绵得多,旖旎得多。当我学会了站在树枝上看天空时,我也开始学会了在枝柯间俯瞰土地。地上的人儿与景物,便也有了别样的风韵。带着一抹颤巍巍的又蓬松松的感觉,身体是绷着的,精神是畅开的,心志是昂扬激荡的。
树的枝头,风的战场——那是它将行走的哲学变更为尖锐的起始点。一直的锤炼,消熔,直至它将季节过滤得无丝无痕,清净无比。树叶枝条糅合在风中的声音,缓和着自然的尖锐。绥绥的再也听不到欢呼,再也听不到呜咽,再也听不到嘹唳,最后只剩下朔风那干涩而凌利的切斫声。秋音在它的枝杪上倾尽所有的风华绝代,蚀尽所有的丰姿卓越。
秋音在生命里掺合着身体,走过,秋韵便是它置身于场地的那份真实与虚幻。
我在想着,这场秋光里的打捞。它将脱光板栗树枝上所有的潋滟风华,青黛碧色。它的一片片肥大厚实的叶子,也将在秋色里虔诚地守护到底,直至枯枯苍苍,无声地迎风飘舞在最后的秋暮里,遗留它那一身光光的枝桠柯槎,张牙五爪似一个枯瘦的老人最后的眺望与坚持。
一时,左脚搭右脚,静立于枝桠上,近观,遥望,然后心蓦然的疼痛起来。那棵树枝上的父亲老了,扬着竹棍的双手,筋脉鼓鼓,昂着的脖子胀鼓着,瘦削冷硬的脸庞,在一次次的失血疼痛中,愈来愈小
傍晚了,母亲在树下用火铁夹夹着板栗刺球,已装满了三四筐。我看不到的秋色里,却看到了自己心底的秋色,还有那抹扬在翳霾里的一份绵长的秋韵。
以一幅茸莽的绿色图幅帧贴在我的心脑里。仅管它依然会发黄发白,仅管它依然会褪色,清淡,杳邈。而我的暮色里永久地印下了它的成色与韵味——清凉、苍然、幽远、绵长
2011.1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