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草女孩

    一个人儿蹲在堤坝上，白色的风衣，白色的球鞋，黑藻般的发丝，被束在脑后，散落在肩背，微低着头，看着堤下的一片郁郁苍苍的荆草，伸长着一只胳膊，细瘦的手腕往下微蜷着，捏向一根昂扬着的草茎。

    草莽一片，郁郁勃勃，其间点缀着细碎的花儿，蓝的，紫的，白的，似星星点点的碎点子，散碎在草蔓丛中。过去是一片窄窄的草地，绿茵茵地铺满了沉静的蕴味。再过去便是一带微露出来的更为繁茂苍茸的草莽。

    女孩所蹲着的堤坝是突露出来的一小段，往前往右也许是延伸出去很远很远的一条沿河护田的带子，往后也许便是一片稻浪滚滚的景象，而草莽延伸着的也许是一片沙渚，过去也许就是一条河流。这些都被隐在了意象之外，所呈现在眼前的便是如斯的一幅情景。自然而然，看着那个女孩，那些草蔓野花儿，便料想是一个秋凉的时光。

    我细细地盯着那只细瘦的手，微蜷着，不知那手指间往下捏着的是想采撷一朵小碎花儿，还是想扯上一枝草茎来。那些零碎的小花儿，星芒似的点缀其间，有一种寂寥沉谧的意味。

    这样的感觉里，好似难言的一幅况味图，让人只能细细的欣赏，继而浅浅的臆想拓展在远秋里。凉丝丝的一抹薄寒里，女孩的姿态，女孩的手，无端的将秋景给定住了。从画面上看，这是个整洁干净的人儿，茸茸的发，纤细的手腕，给人一种怜惜的爱怜感。纯粹的挚朴中，一种清新而淡淡的寥阔，忧伤地裹在女孩如藻的发丝间。

    那些野草野花，是河渚边一片寂寞的填堵与铺垫，在季节的缄默中，欢畅着它们的孤独与无羁。我想的，想替那个伸出手的女孩摘下一朵花来，轻轻地插在女孩洁净而柔软的耳鬓间。我也想替她伸长着胳膊掐下一支草茎，捏在手指间，无意识的旋转把玩，揉碎的汁液必定染满女孩一身的清香。

    秋的况味，意蕴辽远，漫妙无着，就像彼时，女孩漫无目的的游走，观望。淡淡的舒阔情怀，遣散秋的凄凉与苍然，走一条自然而然的嫣然烂漫之路。拓心延情，温润素心。

    突然的，抬起头来，想起了逻辑学。如此的女孩心性，无趣地将一幅随意拍玩的小画当作一件事物，铺展起逻辑学来。想来真真有点秋凉意远了。一幅小照，女孩的背影，寂寥而悠然。女孩的心情，自然是如那秋远的天，波澜壮阔，又平静淡然。在秋的一袭清凉中，苍白而虚无。随意的漫游中，似一只兴致盎然的小小蝶儿，又似一曲万簌俱寂的音律，在时光的彼岸轻轻的弹奏。

    花，碎花儿，最是秋里的烂漫景致。它不需春天开满漫山遍野的映山红那般灿烂妖娆，它也无需夏荷般婷婷玉立在娇阳明媚里，濡着湿漉漉的雨水，给人一种雨淋淋的清凉优雅意味。它只需这般静静地摇曳在秋草枯莽中，点缀一份秋的苍茫与邈远，便将它自己的意韵点拨得盎然生趣。零星着，散碎在皓色长空里，孤独着，欢畅着，自我着，悠然着。凄然而绝伦，无可比拟的爱便由心的慕儒而来。想来，作为一个人，还比不得这些小不点儿，自然的仰望天穹，相伴日月，沾露蚀风，守着季节的最后的绝美。

    呵，这些参差不齐、错落有致的草莽青蔓儿，一直都让我有种莫名的欢喜与莫名的膨胀心理。在自然的风风雨雨中，我总是将它们自然而然地揽于心怀，视它们是土地的绒毯。如果说天上的白云是天空最美的装饰，那么地上的草莽便是大地最别致的风物，它们的生命力是不言而喻。就像天空的白云，在风起时便汪洋汹涌，清风是白云的裙袂，轻轻摇曳着绝美的风姿。地上的草灌在泥土的滋掩中，便是一件温情的风衣，以一袭清新柔和的绿，化去大地的狰狞与苍白。它们是大地最美的衣裳，风情而唯美。

    喜欢它们就如喜欢空空的胸中极欲想塞满一件柔美的风物。只要双脚踏上它们，便触摸到大地的脉搏，心间便填满了无言的愉悦，脑中便有着说不出的欢快。它们在我的凝望下，丝丝延伸萦系大地的缝缝隙隙，沟沟壑壑，覆盖着一切的狰狞不堪，引导着心向无穷的自然奥妙深处探寻欢喜。

    彼时，女孩的身影，只是静静的、寂寂的蹲守，不似秋闺的孩子，也不似狂野的孩儿。她自然而然地镶嵌在一袭幽绿苍凉的秋景中，寓人一种难言的感概，却好似自然中她本就该如此，与花草相依，与自然相融。在逻辑的意想深处，或许她就在某处草段上，悠悠地坐下，晃荡着双腿，看蓝蓝的天，青青的稻禾。也或许微侧着身，环膝而抱，独坐于一处蔓草丛生之地，观清凌凌的流水，视清锃锃的河石，听哗哗的水声，萦满一季的秋里，有着律动的苍凉的美。

    清静，安闲，无羁，纯粹。花儿，草儿，女孩儿。清幽的画面，宁静的美。

    2011.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