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睡了我醒了

    没有失眠的时候，总是幸福的，而没有失眠的人，也总是幸福的。

    夜色清和，轻柔的风，摇曳着夜的风情，黢黑暗然。我丢失了我的梦，却徘徊在夜的空间，涩涩的哀鸣，灵魂在飞扬，缱绻的情思却在呜咽。我不是夜的精灵，我也不愿做夜的守护者，我更不想做夜的制造者。

    没有梦的夜晚，我便只能与忧伤相伴。晕沉的是一份心悸的动容。世间有冷情，有激情，有殇情，有忧情，我却难以名说这份不是情的情，该如何排遣在岑远的寂夜中，迎回我依旧如初的呢喃？

    寂寂的风声，是清夜里最为优雅的风琴声，它无形无韵地弹唱着它的情动逸态。远远的流水声，又在耳畔响着它清幽的弦律，幽韵在夜色中也被挤出了心间。

    我想有一轮月亮，至少还可以陪伴着我，徐徐走入风中，萦散我的悲情。

    一生不爱，不爱奢侈物，不爱风雅情，不爱茗香茶韵，不爱袂舞裙曳，我的一生把痴情洒在了黑白中，静痴中。无限叹惋时，那些靡色悱爱之情依然只是命里的遥远的罂粟，美则美矣，却从不在我的世界里出现。所以无从诱惑与勾引。

    听流水声，潺潺流淌在静夜里最是我的幽情冥爱。彼时，或许有月光流滟，或许有星光闪烁，或许是灯光流照。盈盈荡在心间，心灵的絮语，便谱写出人世间的至轻至柔至静至美。

    可是，那永远都是意象中的清景流影。在我的身侧，只有一渠污沟水在若有若无的流淌，没有流漾的光环，没有流溢的清华，没有秀逸的风情，没有清幽的风骨。一渠污沟水，死寂沉沉地映照着黑夜，黑夜便也显得死寂沉沉。

    想去徘徊呵，徘徊在黑夜的边缘，可我毕竟没有勇气，对着一渠污水照影临怀，生生地坏了那份遐思，更何况本已悲情的心怀，是经不起那般破碎的水流声断断续续的割裂。就好似我心的呜咽，不仅破坏我心的臆象，也破坏我对黑夜的领悟。

    诱使着生命在黑夜的入口踯躅彷徨，依稀是对生命的挣扎。情与志的牵扯，忧郁的青色本不是出现在这样的夜色里的。抬首，清湛湛的一片，澄净得像酣眠的婴儿。奈何人不欲，情却辗转。达及身心，是一种荒凉与悲凄。

    习惯了夜的流漾，早已不再觉得它是多么的美好与清泠，在岑寂的寥阔里，疏离着生命的磁场，跌宕的风情，是梦的无限牵延与崎岖。

    以为一树桃花便可引来满天蝴蝶，满窝蜜蜂，在嗡嗡飞扑声中，馨香浓浓的逸散。蝶化的生命里，桃花的绯色情怀中，女子笑靥如花，桃之夭夭，宜其室家。是哪一个男孩的手牵起她的皓腕？是哪一个君郎的青丝缠起了她的结发扣？是哪个一男子的眼眸映照着她的笑颜？又是哪一个少年的面庞绽放着她的矜持腼腆？

    瞻彼其澳，生命的彼岸，侬只是山间路旁的一棵草，脆弱而羸瘦，青梗梗扬起的只是一记眼光。那抬首的温柔里，布满了淡淡的忧伤，清浅的情怀就此在澹澹的山水中蜿蜒着生命的情漪。

    她还是她，不因少女含情而媚，不因郎君怀梦而娇。桃花的灿烂缤纷中，花瓣雨呵，倾情而下，宜其适家的女孩，桃之灼灼，在纯纯的山水黑白景象中，显得凋零而萎缩。那么美好的年华，那么浪漫的时光，只因眼眸里的瞻望，便有了更为深远的意义，更为沉凉的意味。

    无数的迷梦里，梦过的花只是桃花的纷繁灿烂，再没有什么光华旖旎的风情在黑夜的边缘中出现。也许本就悲情的生命里，编织不出纵多芳华的美丽。月华凄凄寂寂宛若水银流泻。想起一头飘逸的长发的女子，伫立黑夜的风声中，听絮絮的风声呢喃在生命的边缘，梦也好似贴着生命而来。喧嚣了尘间，却苍凉了生命。

    某一个夜晚，听风声萧萧地扑打在树叶上，簌簌的声音便响在了生命的暗夜里，响彻整夜。那时，突兀地想起生命原来也是风声着的，闻风而来，闻声而去。踏鸿无影，阒然无声，真真寂然无趣。

    当我在痛苦时，我希望梦可以稀释，我希望夜色可以敛藏，我希望沉寂可以消隐。不做心灵的刽子手，不做声音的传声物。无尽的夜，灯光明亮着，探射而过的光华似月光，溶溶潜进心湖，漪散起粼粼光泽。习惯在黑暗中，看明亮的事物，就如习惯于站在角落里，看红尘的绚丽与瑰状。

    我醒着，在暗沉沉、岑寂寂的夜色里，听着风声循入我的迷梦里，浅浅地诱引着它丝丝缕缕的萦进。依着心灵的契合，触摸内心的幽霭，心扉半开半阖。微醺的风，微迷的情，微凉的光，摇摇曳曳，婆娑在生命的入口。彼时，才知，原来梦可以如此的畅想，原来意象可以如此的张狂，原来景致可以如此的纷繁，原来意识可以如此的颠狂。

    寂静的大地，撩拨在黑夜的穹隆下，清泪滚滚，动情的呢喃：生命可以做到自然而归，自然而息的。

    当终于累了时，便趴在了黑夜的怀里，如素的绽放着睡颜，心灵终于安息，生命终于倦怠。

    2012.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