币的汪洋大海”
为了提高学生的就业率,时常有意或无意地教学生们如何磨去他们的锋芒,牺牲个人爱好,以便适应社会的需求。
2005年5月的某一天下午,我正在多媒体教室给大三的学生上金融学,课间休息时,一位2005届的当时还没有毕业的学生来交毕业论文初稿请我修改指导,同时带来了一本中国工商银行的活期存折,翻阅给我看。并且当着台下一百多位比他低一届的同学的面,向我连声道谢,因为2004年下半年,我在担任他的金融管理与实务课教师时,开了张保险专业的书单给喜欢文学的他,引导他往保险专业发展,并要他考取了保险公估人和保险经纪人,结果他还没有毕业就拿到五千多元的月薪。
他兴奋地对我说,一定要请我吃顿丰盛的大餐。可我没有去吃他的丰盛大餐,只是淡淡地对他说了一句:“祝贺你取得了可喜的成绩!”心底的波浪却是万般起伏
忆起自己第一次涉足股市时,字越写越少,成天苦思冥想的是怎样赚钱,当充分运用自己所学的专业知识,用六千元的资金投入,在花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便赚了八万一千二百六十二元时,比他更兴奋。
七
“时代发展了,社会进步了,文学艺术反而趋向于消亡”——这是黑格尔当年做出的一个判断,曾被称作文艺美学中的“黑格尔难题”感性、情感、直觉、个性、人格色彩、独创精神以及心灵深处那些幽微奇妙的震颤悸动,该是文学之所以是文学、诗歌之所以是诗歌的基本的、内在的属性,或者套用一下佛家的用语,即诗的“自性”可是在现代社会里,一个强大而又严密的货币体制却釜底抽薪,抽去了文学赖以是其所是的“自性”
联想到当今的优秀女诗人,现任教于海南大学人文传播学院的王小妮,在写放逐深圳系列散文时,正“生活在”、或换言之是“被放逐在”深圳那个前卫、浮泛、嚣乱的现代化城市里。她在独一无二的人中思索着那些“我们人类的异体性在哪里?你不同于别人而鲜明独特的灵魂在哪里?你与你躯体相搭配的思维个性在哪里?”等问题的时候,周遭纷繁芜杂的生活现象于她,一定有着深刻切肤的痛感。
和她一样,我也有着诸多的感受。因此,几乎在给每届毕业班的学生上金融管理与实务课时,都会这样对自己的学生说:“金融行业是一个典型的、最嫌贫爱富的行业。虽然我读了mba金融研究方向的硕士,还成为一名金融专业的大学教师,却和你们中的大多数人一样不喜欢这个学起来枯燥乏味且最势利的专业。当年之所以选择这个专业,完全是家人的决定美其名为好就业,还可以创办自己的事业。尽管自二十岁毕业后,换了好几家单位,但换来换去,职业无非就两种:即总是管别人的钱及数别人的钱;或教别人怎样去管理别人的钱和数别人的钱,总之,都离不开‘money’一词,这与自己的梦想简直差之十万八千里。
按照美国行为科学家埃德加*沙因组织行为学一书中总结出的经济人假设、社会人假设、自我实现人假设及复杂人假设等人性的四种假设理论。
可现实是一把无情的雕刻刀,会不断地磨砺掉我们的棱角;社会则更象是一把魔剑,经常斩光我们的锋芒与幻想,直至塑造成生活中无棱无角的我们之后,还不肯善罢甘休,就此罢手截止
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我们只能如经济人假设一样去选择职业或生存,并总是无奈而又被动地在组织的操纵、激励或控制之下,完全没有选择职业的自由,因为我们在经济人假设状态下,人没有任何的经济基础,时时为生活担忧着,为了生存下去,而不得不工作,并总是无奈而又被动地处在组织的操纵、激励或控制之下,完全没有选择职业的自由;除了经济人假设外,至于社会人假设、自我实现人假设及复杂人假设,都是必须要以一定的经济实力为基础的,人们只有在无须为生活担忧,具备一定的经济基础条件下,才能够有选择工作的权利和自由。所以你们一定要借助金融专业这一创业的好平台,在奠定了自己一定的经济基础之后,才可以依照自己的爱好,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
八
素琴无弦字无声。
“如果说在以往的社会中,货币之上还有皇帝、总统、国家、政府,那么新的自由主义经济学家已经在劝说国家、政府进一步减少对于国计民生的干预,让银行取代政府,让货币自行其事,以货币的流通规律操纵社会的发展规律。我们现在能够看到许多的景象,是文学向金钱的妥协、臣服、倒戈、寄生”
在当前社会里,货币正在奠定它在人类社会中从未有过的至高无上的地位。在任何一个城市,走上街头看一看,银行不但比书店多,比公厕也多。那么,金钱,或者货币究竟又是什么呢?在以往的社会里,货币可以金条、银锭、铜板,更早一些是石头、贝壳、牲畜、布帛,后来就统统变成了纸币或支票,现在则变成了“电子钱包”即银行卡上的一串或长或短的数字。继科学技术对人类日常生活的框定之后,货币,尤其是在微电子技术装备之下的货币,将会进一步逐渐有效地清洗掉人间残留的一些诗情。
九
素琴无弦字无声。在这喧嚣芜杂的都市,面对文化精神的失落,欲望对纯粹的消解,人如何才能从文化心理升华出超然的人生境界,在现实中顽强地自我省察、自我检视、自我救赎?
杨绛认为要做到“万人如海一身藏”、“怨而不怨,哀而不伤”、“心态之争与中和之美”首先应该“自己重自己”
海德格尔不甘于文学不敌货币这一失败,曾寄希望于“贫乏时代的诗人”然而,直到21世纪降临,诗人们并没有能够挽救时代的精神的贫乏,也未能给生活注入更多的诗意。
诚然,拯救的希望或许还会存在,那便是在货币体制外求生存的诗人,还有,从货币网罗中突围的、和你我一样挚爱文学的颗颗痴痴的心。 然而,在货币正在奠定它在人类社会中从未有过的至高无上地位的当前社会里,这种“自己重自己”“消失于众人之中,如水珠包孕于海水之内,如细小的野花陷藏在草丛里,不求为‘勿忘我’,不求‘赛牡丹’,安闲舒适,得其所哉”的超然,并非人人皆可以领略和有条件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