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没丢你还在

慌里慌张地说：“家里出事了，快回来一趟。”

    可是现在已经十二点了，我站在马路上打不上车，心里越发焦急。尹少杰的电话已关机，无奈之下我只好试着拨赵小凡的电话，嘟嘟嘟，快要断音的时候赵小凡接了起来“正飚车呢，你想害死我呀！”

    “哦，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这个对不起里含着几层意思。“小凡，你能来我学校一趟吗？家里有急事。”

    “你等我，十分钟到。”

    八分钟的时候赵小凡就出现了，他在我脑海里永远是风一样的少年。

    “怎么啦？家里。”

    “我也不知道，我妈着急的让回去呢。”

    一路上，我们史无前例的沉默着，每一次呼吸都那么明显，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胸口，想说却又咽了下去。

    回到家时，满眼一片狼藉，玻璃渣子碎了一地，家具东倒西歪，门柜敞开。妈妈裹着被子说：“隔壁老张家不知得罪了什么人，用炸药给炸了，墙都开了个大口子。左邻右舍都跟着遭了殃，别提有多怕了，刚刚睡着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我抱着妈妈安抚情绪，她的手还在发抖。赵小凡俯身去收拾残局。

    “不用，不用，我来吧！”我去捡地上的碎玻璃，不小心划破了手指。赵小凡连忙拿创可贴将我的手捧在他面前，那一刻我有被感动到。而他却说：“你这个笨蛋，都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妈妈在一边看着，意味深长的笑着。我知道她肯定又在乱点鸳鸯谱了。

    “阿姨，要不明天再来收拾吧，这么晚了，风这么大，我开车送您和叶子去酒店住一晚吧。”

    妈妈满意的点头，我们出发了。我知道妈妈一直希望我和赵小凡在一起，我也曾指天为誓地说过一定要让这个从小和我相依为命，受尽苦难的女人过幸福的生活。可是，感情这事，它不是郑人买履，量一量便可以。

    (6)

    我曾给过你闭上眼睛捂住耳朵的信任，哪怕全世界都说你不好，只要你否认，我就相信，相信和你在一起也会有幸福满满。

    尹少杰坐在我对面，翻着一本瑞丽杂志，他指着上面一个穿宝石蓝大衣的模特说：“叶子，你看这件衣服好看吗？”

    我瞥了一眼，吸着吸管道：“还凑合吧。”

    “等我这个月发了工资就给你买。”

    我偷偷的看了他一眼，他像个孩子想得到玩具一样的笃定。我突然想起是上次拉着他逛街时，我在红袖家试过的那件衣服，当时因为钱没带够只能在镜子面前左转三圈右转三圈。

    尹少杰比我大一岁，刚刚毕业的他工作还没着落。他是学音乐的，只是偶尔接一些零散的活，但他是那种口袋里有十块钱就会给我花八块五的人，为此我很满足。

    有一天他打来电话说找到工作了，只是时间上有些走不开，只能周末约会了。

    我说：“好啊，没事的。”

    然后，我就成天和宿舍的姐妹们待在一起。那段时间我连睡觉都是嘴角上扬的，因为心里有一个人惦记着，如萦绕在怀，连阳光洒下来这件温暖的事也会拐上好几个弯和你扯上联系。

    娜姐拿着睫毛刷拼命的勾勒着她那回天无力的睫毛，她又踩上了七厘米的高跟鞋站在阳台上大着嗓门讲话。今天是她的生日，我们又有机会可以对着垂涎美食掏空她的腰包。

    午餐后，逛街，做spa，然后下午茶。我们走进了一个叫做“柔软时光”的咖啡厅。娜姐抱着她的脚喊累，我低着头看菜谱，这时楠楠大惊小怪地扯着我的胳膊道：“叶子，你看那个服务生像不像尹少杰？”

    我猛地一抬头，推了下眼镜。千真万确，不远处尹少杰穿着服务生的衣服，正端着一份甜点对客人微笑。他抬头也撞上了我的眸子，盘子就那样瞬间悬空，掷地而碎。然后他慌张地俯身去擦桌子，我拉着娜姐疾步如飞地往门口走。

    （7）

    尹少杰，我从来都没有小看过你，眼下的困难都只是暂时的，我知道它们终究会柳暗花明又一村，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可是，你的自尊心，你的高傲将最亲近的人也都屏蔽在外。

    回到宿舍后，我抱着枕头一言不发。我没有觉得在朋友面前有一个做服务生的男友是多么不堪的事，我只怪尹少杰他欺骗了我，他说在一个艺术学校做钢琴老师，他说他不会放弃音乐就如同我不会放弃文字一样。可是，现在他居然为了生计将梦想抛到了九霄云外，连同我的希冀也抛到了九霄云外。我突然怀念七当初他写曲子我填词的那些夜晚，那时候，对未来埋下了多少期许。生活！真他妈混蛋。

    娜姐走过来，坐在我床沿上抹掉我眼角的泪，安慰道：“别伤心了，姐姐明天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这时候，楼道里一片喧哗，大家都爬在窗户上看热闹。楠楠说：“叶子，别哭啦！快过来，快点呀！”

    我朝下看去，只见赵小凡穿着一身西装，手里拿着一束蓝色妖姬在喊我的名字。我连拖鞋都来不及换就跑了下去，只见赵小凡满身酒气，踉跄地拥我入怀。我显然受到了惊吓，拉着他走出了这个舆论之地。我把他塞进车里，自己笨手笨脚地发动车，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赵小凡，你有病啊，自己喝成这样还来找我麻烦，还嫌我的绯闻不够多吗。”

    “叶子，我想你了，都两个月了，你居然一个电话也没有，你的心是肉长的吗？”赵小凡含含糊糊，吐字不清地说着。“叶子，我今天就是喝多了，喝多了才有勇气来找你。我都追了你三年了，你和尹少杰才认识几天啊，凭什么他一来就把你拐跑了？我除了帅的不明显以外哪里不比他强，叶子，你不要以貌取人好不好？”赵小凡就这样一路念叨着，我又装了一回孙子，任凭他发泄，一吐为快。

    我把他送回了家，家里没人，他一进门就摊在沙发上，他拉着我的手说：“别走。”可是不一会儿就睡得不省人事。我看着他熟睡的侧脸，心里如刀绞般痛。爱上一个人就要同时赋予他伤害你的权利，而我伤你至深，赵小凡，你真是个任性的孩子。

    (8)

    生活有点乱了，我站在淋浴底下，将水龙头开到最大，任凭水流湍急冲刷在脸上，我想这样子会稍微放松一些。可是，一旦闭上眼睛就会立马浮现出赵小凡和尹少杰无辜的脸，如这眼前的头发，千丝万缕打着结，黑压压地滑落在地板上，那么明显而刺眼。

    又到周末了，尹少杰约我去汾河沙滩见面。是的，他终究欠我一个解释。

    那天，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妮子大衣，翻出浅色的衬衣领，还有那个恍如当初一见面就让我心扉跳动的笑容。只是，他瘦了，略微有些憔悴。他坐在沙滩上，头也不抬的说：“叶子，我们分手吧。”

    我瞠目结舌“为什么？”

    “如你这样的女子本就该有更好的生活，而现在的我给不了你。”

    “是赵小凡和你说了些什么吗？”

    “没有，谁都没说什么。可是，叶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是吗？赵小凡他是那种一出身就让人羡慕的人，还没有工作就已经在龙城有三套房子，开上了二十几万的车，这些东西我也许奋斗一辈子也无法拥有。”

    “你一定是被别人蛊惑了，其实那天在咖啡厅我只是气你没事先告诉我而已，我并不是嫌贫爱富的人。”

    尹少杰从包里掏出一件衣服，是上次我看中的那件大衣。他说：“叶子，这算是我送你的唯一一件礼物，留着做个纪念吧，希望这个冬天你在想起我的时候能觉得温暖。”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尹少杰，你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这些与钱无关。”

    他拿纸巾抹去我滚烫的泪，深沉的将头转向另一边，沉默了好久。

    “叶子，我要去北京深造音乐，我不想做一个被你看不起的人，我想成为你的骄傲，你的依靠。可是，这一走无法确定什么时候能回来，也许三年，也许五年，但青春这东西不等人，我不想耽搁了你。”

    尹少杰就这么走了，他的背影在秋末初冬的沙滩上显得那么无助而苍凉。

    与此同时，那一年我二十一岁了，也开始实习，离校，去工作。我在人才市场东奔西跑，使尽浑身解数才找到一个小文员的工作。物价上涨，生活拮据，我才想起尹少杰当时的担忧。

    娜姐开了一家宠物店，她从来就是上帝的宠儿，从上大学的第一天起我甚至没见她为什么事发愁过，爱情事业一路坦途，有一个如提款机一样的爹和唯命是从的男友。楠楠做了小学教室，完全符合她那不急不躁，没有半点心机的性格。赵小凡做了什么呢，好像是在他爸的公司做事吧，反正他吊儿郎当做惯了少爷也不会去给别人打工的。

    后来，他不再执拗，做起了我名副其实的朋友，还会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只是，再不会如从前那样隔三岔五的烦我，邀我出去玩。

    赵小凡，很多年后你一定会明白，我曾是如此呵护我们的友谊，害怕它如暖水瓶般突兀破裂。

    而以后无论过去多久，我再也没有遇见如尹少杰那般让我第一眼看见就芳心暗许的少年，也再没有遇见那些让我毫不设防，推心置腹的青春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