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吃

    　　吃饭恐怕是人类活动中最简单的事情，圣人说：“食色，性也。”意思是说，吃饭和性欲是与生惧来的行为。诚然，婴儿一出生就知道吸吮母亲的奶头。老话说“千里来做官，为了吃和穿。”“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里慌。”可见，吃在人类的生活中多么的重要，有些地方，见面打招呼就问“吃了吗？”据说，蒋介石有次召见宛西地方实力派别廷芳，别问蒋：“委员长喝汤了没有？”蒋介石一愣，搞不清对方意图，后经明白人指点，喝汤即为吃饭。宛西地方穷，舍不得吃干的，吃饭大都以汤水为主，于是，当地人把吃饭谓之喝汤。但是，这类所谓吃不过果腹而已，属于低层次的吃，如果人类仅仅满足与这类吃法，在这个世界上匆匆度过几十年，那就太没意思了。于是，人类在脱离了吃饱穿暖这种低层次的需求以后，对生活质量有了更高的要求，首先表现的就是吃的方面。于是，各个民族创造了独具特色的饮食文化，既然是文化，它就超越吃饱喝足的局限，变的繁复起来。

    饮食文化包含了吃的礼仪和美味品尝两个部分，吃的礼仪，古今中外都很繁复，它包含坐次的安排、餐具的功能、敬酒的语言等等。有部铁面人的电影，即将复位的皇帝，仅餐桌礼仪就费了相当的时日来学习。中国的餐桌礼仪更是繁缛，春秋战国的“复礼”恐怕也包含了餐桌礼仪。据说，某农村一家人娶媳妇，送新娘过来的是女方两个弟弟，算是新郎的舅子，代表父母送妹出嫁，应该是婚礼上最有面子的来宾，上席首位非他俩莫属。知客安排坐次时也十分用心，给年纪小些的舅子安排在了首席右侧，意思说兄弟俩各占一边，宽展一些。不料，郎舅不愿意了，怎么？你另眼看人啊？当即掀了桌子。知客一看弄巧成拙，连陪小心，重新开了席面，兄弟俩挤在一个边上，虽不宽展，但礼仪没差错。餐桌礼仪来不得半点马虎，家庭聚会，辈分高的居首；同事聚会，年岁长的居首；国家设宴，凭职位论序。再有就是餐具的使用，进食的摸样，也多有讲究，如果不明白，事前可要多留些心。

    至于品尝，倒是很有些技术成分，色、香、味、形多有讲究，一般人切莫妄加评论。正式宴席，每一道菜都有个美丽的故事，多听多记，他日做主宾时，大有用处。在正式场合，各种菜肴，尝尝即可，决不可狼吞虎咽，那会叫别的食客到胃口的。妙玉对饮茶曾有过精辟的论述，所谓“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驴子。”红楼梦的工程太庞浩，操雪芹没工夫安排个人物对吃做一番讲究，如果真有那么个人物，不知道该怎样的细致。有个朋友出访欧洲，主人设宴款待，餐前提供了菜单，共上九道菜。朋友按着国内的印象，想这九道欧洲大菜，当是欧美电影上那种美味佳肴，可是一直到宴会结束也没见着龙虾之类。其中一道所谓鱼，也就中指大小，每人一条；有一道水果，几片西红柿、苹果而已。有懂得礼宾的告诉朋友，正式的宴席不是叫你来填肚子的，追求的是气氛，联络感情为主。看来，吃文化发展到今天，与吃的本身已经背离的很远了，如果按照最标准的吃饭礼仪，吃相虽然很雅致，也很有样子，但是很累人的，就象自己给自己做了个牢笼，没事的时候坐进去，真的很不舒服。人们在最初的时候，遇上丰年，部落老少聚在一块，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狂欢数日，以驱走一年的疲乏，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这样的吃法，是很轻松的。史记殷本纪称“（纣）以酒为池，县（悬）肉为林，使男女裸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说的是纣王和妲己命人挖了个大池子，里面盛满了酒，又宰杀了数百头牲畜、飞禽、猎物，把它们最鲜嫩的部分切下来，精心烤炙，然后悬挂起来，这就是酒池肉林。再请来一帮旧日的男女朋友，脱光衣服，赤身裸体，舞蹈嬉戏，尽情的戏耍，渴了喝酒，饿了吃肉，彻夜狂欢。纣王虽是个祸国之君，但他吃喝的方法完全满足了人对吃的要求——尽情、随意。现在人们酷爱大排挡这种饮食方式，高兴了喊两嗓子，热了光个膀子，笑骂由我，好不自在，好象就有些纣王的遗风。

    2005。1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