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关于王爷平日的生活作息,而一直在外头料理行装箱笼的杨姑姑推门走进来,后面跟着几个婆子丫鬟,端着几道点心吃食。杨姑姑是宫里派给芍药的敎习嬷嬷,却是戚文怀的人,过去伺候香贵妃,香贵妃病倒时便在戚文怀安排下进了尚食局。杨姑姑相当有见识,与芍药很快就培养出默契,芍药也用的习惯,既然身边缺个管事嬷嬷,索性带来宁亲王府。
杨姑姑将点心吃食二摆上桌,只留下瑞云和瑞雪,其他的人全打发出去。
芍药饿了,瑞云和瑞雪也饿了,反正没有外人,就尽情饱餐一顿。
吃饱喝足,忙累一天的倦意立刻袭来,芍药不由得打起瞌睡,不过她也知道这会儿还不能睡,王爷随时会进来,因此努力支撑眼皮,就这样摇摇晃晃,时睡时醒
“是不是累坏了?”
芍药惊醒过来,见到戚文怀近在眼前,漆黑的双眸闪烁炽热光芒,睡意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心慌意乱她轻启朱唇,却只能捕捉到几个字。
“醒酒汤”戚文怀显然很开心见到她傻不隆冬的样子,轻声笑了。
“我喝的不多,高成将酒偷偷换成茶,不过身上泼了不少酒。我先去沐浴,你也准备歇了吧。”
这会儿她终于想起接下来的洞房花烛夜,紧张的感觉又回来了,以至于瑞云和瑞雪为她卸下钗环簪翠,换上一身绵软的亵衣时她都像个呆娃娃。
当红色的幔帐放下来,这个世界只剩下他和她。
“这一刻,我等了好久好久。”戚文怀用目光细细描输她的眉、眼、鼻、唇,还有那道深刻的疤痕每次见到,想象当时的切肤之痛,他就心疼。
芍药娇羞得脸都红了,张着嘴巴想说什么,可是脑子一片空白。
“从今以后,你是我的妻,我来守护你。”
“王爷真的不怕吗?”见到她脸上的疤,就会想起她的出生带着不祥之兆,他还是皇子,难道不怕她会拖累他吗?
戚文怀明白她的意思,笑着道:“若因为他人的一句话就怕了,我岂不是什么都不用做了?”
别人不会困住你,唯有你能够困住自己——这是爹经常对她耳提面命的话,岂不是在说这个道理?不是因为他人的一句话有多可怕,而是因为自己的怯懦让敌人的一句话变成最可怕的武器。
“我不会拖累王爷。”
“傻瓜,我不怕你拖累。”
“我很认真,我会帮助王爷。”
眼神一暗,戚文怀的声音转为低沉。“知道我最需要你的帮助是什么吗?”
“王爷需要我帮助什么?”她感觉气氛变了,帐里变得很闷热,好像有什么事将要发生,可是又不确定。
“需要你让我享受翻云覆雨的滋味。”他待她有了反应,娇颜渐渐艳红宛如天边彩霞,便迅猛的低头掠夺她的唇舌,同时上下其手,将两人的衣裳一件件扔到帐外。
两人很快就luo裎相见,在她毫无防备之下,他深深埋入她的身体,她在剧痛中只能紧咬下唇。出嫁之前,母亲给她讲解过,也给她看过图册,可是,没提过会痛得仿佛被撕裂似的,不过又好像不单单的只是疼痛,还有着难以言喻的愉悦,许久之后,她终于知道所谓的翻云覆雨是何种滋味。
新婚第一日,他们要先进宫谢恩,首先拜见皇上,接着太后和皇后,再去拜见后宫有地位的妃子。
张太后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当年可是历经政变、斗争,倾全力辅佐年纪尚幼的小皇帝戚宗谦渐渐掌权,才熬到如今的地位。习惯掌权,就舍不得放权,因此她处处强势,凡事都有意见,而戚宗谦是个孝子,又顾虑张太后的势力,因此朝堂上出现纷争时,最后往往是以张太后的意思为主。
早年为皇上殚精竭虑谋划,张太后的身子早见败势,可是如今太子还不成气候,看似有贤名,却没有断事的魄力,有许多大臣对他不甚满意,迟迟不肯站在他这一边,张太后一口气便这样吊着,不肯咽下。
相对于张太后,萧皇后就显得不起眼,性格温婉,以贤闻名,可是在后宫就成了懦弱的代名词。其实,张太后原本属意荣贵妃当皇后,不过皇上不喜荣贵妃,坚持从文臣家中择一贤德女子为后,美其名是拉拢文臣,张太后不能不允,因而迁怒萧皇后,这可是皇上第一次反抗太后。
萧皇后说起来是个可怜的女人,不得太后喜欢,皇上对她又不冷不热,甚至连荣贵妃都没将她放在眼里。
荣贵妃与张太后、萧皇后都不同,她没有张太后的精明内敛,没有萧皇后的温柔婉约,她是一个张扬跋扈的女人,这也不难理解,在张太后的纵容下,怎能不养成她目中无人的性子?难怪皇上不喜欢荣贵妃,连带着不喜欢她生的二皇子。
无论哪一个女人,芍药都不敢小觑,她们终究是有权力的女人,在她们面前,她只能极力隐藏自己的光芒,表现得好像没有主见,但求顺利打发过去就好了。
回程的马车上,芍药累得打了一个哈欠,与后宫的女人周旋真是不容易,无论是过于出色,或过于愚笨,她们都会起防备之心,不是担心你会给她们添麻烦,就是担心你深不可测,所以中庸最好,偏偏中庸最难了。
戚文怀伸手将芍药揽进怀里,她不由得一怔,渐渐放松下来,接着他将她的面纱卸下。
“除了出门戴上帷帽,以后别再蒙着面纱了。”冬日蒙着面纱倒也无所谓,可是到了夏日就过于闷热。如今已经不必隐藏身分了,当然不必如此为难自己。
略微一顿,芍药轻声道:“不好看。”
“我说好看。”换言之,她只要在意他的想法就好了。
她脸红了。
“真的,一如你的名。”她脸上的疤看似明显,不过很奇怪。看着她,就是很容易忽略那道疤,只看见她的美。
她的美是一种很艳丽的美,可是又不张扬,浑身透着一股沉稳内敛的大气,正如她的名。然而,这都只是外在,在他身下的她,娇弱而腼腆,美得像初春刚刚含苞吐蕊的花儿,柔嫩之中媚得令人眩目。从第一眼见到她,就知道她很美,却从来不知道她在他眼中、心里还可以更美。
芍药觉得全身都要烧起来了,半晌才娇羞的低声道:“我都不知道王爷可以说出甜如蜜的话。”
“天地良心,这是本王发自肺腑之言。”
“我岂有说王爷违背心意。”
“既然知道是本王真心所言,难道不相信本王眼光吗?本王说好看就好看。”
静默片刻,芍药道出内心的脆弱。“我并不害怕以真面目示人,而是不愿意在他人眼中忆起被抛弃的过去,烙印在我身上的不祥之兆。”
“皇子过了十岁就要迁到东苑,可是进了东苑,亲娘看顾不易,皇子很容易就被养成纨裤好色。母妃为了保护我,以我身子有恙为由拖延此事,父皇宠爱母妃,就放任我继续待在母妃身边,直到我十四岁,太后命令我迁到东苑,母妃因此病倒了,这事只好又搁下来。虽然母妃很快就病好了,可是隔一年母妃又病倒了,这一次一病不起,宫中因此有个传言,说是我害死母妃,父皇为此打死不少太监宫女,不过只是让我的名声更残酷不仁。”
芍药闻言一凛,此事明显有人在背后操纵,用意何在,一目了然,不过,传言的杀伤力已经造成了,有谁会去关心这背后的是是非非?
“你想必已经明白了,因为本王的残酷不仁,更突显太子的仁义贤明,可是,这又如何?一件事不是只有一面,有失,必定有所得,有得,也必定有所失,端看站在何种位置。”
“妾身没有王爷的高瞻远瞩。”戚文怀轻声的笑了。
“王爷笑什么?”
“其实,本王不及你通透明白,只是你比本王更重情义。”
是啊,无论不祥之兆还是被遗弃,追根究底无非源自人的自私自利,她看得通透明白,却因为难以割舍至亲之情,以至于想起来会难过会心痛;可是王爷生在皇家,至亲从来不只是相互扶持的家人,更多时候掺杂权力和利益的考虑,因此没有太多情义牵绊,反而更能看开一切。
“在本王看来,若没有过去,本王很可能错过你。”
这一点芍药倒是无话可说,王爷要娶永昌侯府的女儿,也应该娶嫡长女。
“换成本王,本王还不见得下得了手自残,你应该为自个儿感到骄傲。”
“王爷今日所言,妾身记住了。”
戚文怀用左手勾住她的右手,两人十指相扣。“可是你得答应本王,以后绝对不可再伤害自己一根寒毛,本王会心痛。”
柳眉一挑,芍药调皮的反问:“为了王爷也不行吗?”
“本王绝不会靠你的犠牲来保护。”
当时姐姐若是知道,只怕也不愿意她如此牺牲。“王爷不是说了,一件事不是只有一面,这样的牺牲换回我的身分,我认为值得了。”
“虽是如此,本王也不要靠你的牺牲来保护。”戚文怀双手转而捧着芍药的脸,再重述一次。
“昨夜本王向你承诺,你是本王的妻,以后由本王来守护你。”
提起昨夜,芍药不禁脸红了,如今身上还布满他留下来的青红瘀痕,一伸手,一抬脚,都是酸痛。
戚文怀也想起昨夜红帐中的销魂,见她眼眸低垂,闪避他的目光,不由得生出逗弄之意,咬着她的耳朵道:“我的王妃在想什么呢?”
“没有”她怎么突然有一种害羞至极的感觉?
“真的没有吗?”他不安分的轻舔她的耳垂,不过还没教她惊慌失措,就在他体内点了一把火时马车停下了,没让他有机会失了分寸,变成好色之徒。
不等骑马的高成和坐另一辆车子的杨姑姑过来,戚文怀匆匆为芍药蒙上面纱便拉着她下了马车,可是两人的仪容不整还是引人无限遐想,高成不由得在心中欢喜,王爷终于想亲近女色了,真好!
回到王府,认了一下院子里的人,芍药已累到快趴下来了,可是刚刚想歇会儿,戚文怀的两位侧妃和妾室就前来请安,这时她才想到王爷的后院有不少女人,还有两位侧妃来头不小,不过,真正冲击她的是其中一名侍妾怀了身孕芍药瞧她的肚子,应该有五六个月了吧。
芍药敛住思绪,提醒自己切莫自乱阵脚。
两个侧妃和几个侍妾二向芍药下跪奉茶,唯独蒋氏不肯按着规矩敬茶。
“王妃,妹妹有孕在身,不适合下跪行礼,王妃不会与妹妹计较吧。”蒋氏姿态高傲,下巴抬得很高。
妹妹?她可以称蒋氏妹妹,蒋氏却必须自称贱妾,依礼,蒋氏在王府的地位与奴才无异,主子可打可卖,只是贵妾良妾有娘家可以依靠,不能轻易发卖。
“杨姑姑,告诉乔总管,请御医在一旁候着。”每个人都在等着看她的反应,她可以放任蒋氏不行这个礼吗?不行,她虽无意给她们下马威,但是不容许别人当她是软柿子,要不以后如何在王府立足?
杨姑姑唇边掠过一抹笑意,应声退了出去。
蒋氏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她腹中的孩子很可能是王爷的长子,如今府里上下谁不小心翼翼捧着她,深怕她有一丁点不适,这个女人怎敢如此对待她?
“没了规矩,就会生乱,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懂吗?”芍药的声音轻轻淡淡,一如她此刻的表情,平静的没有丝毫起伏,只是单纯就事论事。
“我可是怀了王爷的子嗣。”若是蒋氏有根尾巴,此时已经翘起来了。
“王爷的子嗣也要有规矩。”
言下之意,她只是一个妾,妾还是奴才,怎能不守规矩?蒋氏恨恨的咬着下唇。
“今日你不愿意行这个礼,可以,生下孩子,你就离开王府。”
“我要告诉王爷,我可是有了身子。”
“王爷不管内宅,这里由我作主。”
蒋氏这会儿一句话也吐不出来了,而众人看芍药的目光有了变化,不再是原先的轻视,是审慎的态度,这位王妃明明毁了容颜,怎么还可以如此气势凌人?听说她面有疤痕,她们已经将她想象成无盐女,可是如今一见,她们不由得吓了一跳,她还是很美,甚至不输给她们当中最貌美的蒋氏。
蒋氏真是恨死芍药了,自从有了身子,连两位侧妃都争相巴结讨好她,娘家每隔几日就往她这儿送补品,她不再像过去被轻视,说有多威风就有多威风,今日芍药狠狠将她的颜面踩在地上,她绝对不会善罢干休!
这时杨姑姑回来了,福身道:“王妃,御医来了,此时在东厢房候着。”
芍药点点头,看着蒋氏。“妹妹可以行礼了。”
事已至此,蒋氏只能安分的下跪奉茶。
芍药吃了茶,送上回礼,杨姑姑便上前将蒋氏扶起来。
“我累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芍药看了杨姑姑一眼。
杨姑姑立刻明白,亲自将两个侧妃和几个侍妾送出去,并带着在东厢房等候的太医前去荷香苑帮蒋氏诊脉,确定蒋氏没有跪出什么毛病来。
“这件事你们有何看法?”瑞云和瑞雪如今都是芍药的大丫鬟,一有机会芍药就会训练她们思考,毕竟她没有八只眼睛,看不见四方,还是要靠两个大丫鬟帮她多留心注意。
“王妃说过,蒋姨娘的父亲虽是地方大官,但她是庶出的,在家中地位很低,不过今日看她,倒像嫡出的千金小姐。”进王府之前,芍药就向她们提过王爷的几位侧妃和侍妾,瑞云心思细腻,不但一一记下,还一一推断她们的行事为人。
“两位侧妃的态度很奇怪,像是等着看笑话,只是不知道看谁的笑话。”瑞雪沉默寡言,不叫她开口,她很少主动开口,也许因为如此,她喜欢观察人,一个人的言行表情比说出来的话更吸引她的注意。
芍药冷冷一笑。“她们确实等着看笑话,至于看谁笑话,就看谁能制造笑话了。”
“王妃是说,她们故意让蒋姨娘出来闹吗?”瑞云自信坏人见得不少,不过两位侧妃这型的还真教她竖起寒毛。
“她们故意让蒋姨娘出来闹,可是也要蒋姨娘愿意出来闹。”若蒋姨娘根本不知道自个儿被利用了,她就只配得两个字——愚蠢,这就不足以放在心上,不过她腹中的孩子
芍药知道不应该将此事看得太严重了,今日不是蒋氏有身子,明日也有可能是其他侍妾有身子,王爷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可是,她还是觉得心儿酸酸的,还有闷闷的,真的很不舒服。
“依我看,蒋姨娘八成以为肚子有了,就可以为所欲为”瑞云连忙闭上嘴巴,进府之前根本没听说王爷有个侍妾怀了身孕,如今突然见到蒋姨娘嚣张的挺着肚子在前面晃来晃去,王妃的心情肯定糟透了。
“王爷至今没有子嗣,看重蒋姨娘肚子里面的孩子,这乃人之常情。”
瑞云张开嘴巴又闭上,就算蒋姨娘很嚣张很受宠,她也不应该说出来,王妃听了只会更难过。
“我以为蒋姨娘在府里并不受宠。”瑞雪开口道。
芍药稀奇的挑起眉。“这是为何?”
“蒋姨娘的嚣张看起来不过是虚张声势。”
“虚张声势是吗?”
瑞雪很确定的点点头。“她总是不自觉察看两位侧妃的反应。”
“她只是纸画出来的老虎吗?”蒋氏若深受王爷宠爱,她眼中就见不到其他人。
“这个是纸画出来的老虎,另外两个又是什么?”瑞云最担心的还是两位侧妃,尤其乌氏与荣贵妃有亲戚关系。
“瑞雪觉得另外两个是什么?”
“暂时看不出来,只是甄侧妃比乌侧妃更内敛。”
芍药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笑了,瑞云和瑞雪同时露出不解的目光看着她。
“我觉得甄侧妃像水做的女人,而乌侧妃像金做的女人。”
两个大丫鬟同时一怔,然后笑出声。女人是水做的,看起来很舒服,可是变成金做的,这就俗气得教人说不出话来。
“看起来如此,事实也不一定就如此。”芍药神情一正,口气也变得严厉。
“不要单从表面看人看事,尤其在这个王府,每个人的背后藏着什么谁也不知道,是敌是友更是很难分清楚理明白。”
瑞云和瑞雪同时应声道:“是。”
'“还有,你们一个带着墨儿,一个带着绿儿,一定要用心教导。”墨儿和绿儿是成亲之前戚文怀送给她的丫鬟,也是她带来的二等丫鬟里面比较能用的人。
瑞云和瑞雪同时点点头,瑞云忍不住问:“春桃和春杏呢?”
“春桃和春杏还需时间慢慢观察,若是得用,那是最好。”芍药疲惫的打了一个哈欠,今日真是累坏了。
“王妃先去歇会儿吧。”
瑞云伺候芍药回寝房,一通梳洗过后,换上一身家常轻便的衣裳,芍药便一头栽进被褥里,不过睡着之前,她没忘了提醒两个大丫鬟也轮流歇会儿。初到这陌生的地方,她时时战战兢兢,身边得用的丫鬟不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