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姑娘也打起欠呵来,桌上蜡烛也点尽了两根,问小玉:“这天有多少晚了?”小玉道:“已是四更天气,鸡叫了。”月娘方令两位师父收拾经卷。杨姑娘便往玉楼房里去了,郁大姐在后边雪娥房里宿歇。
月娘打发大师父和李娇儿一处睡去了,王姑子和月娘在炕上睡。两个还等着小玉顿了一瓶子茶,吃了才睡。大妗子在里间床上和玉箫睡。月娘因问王姑子:“后来这五祖长大了,怎生成正果?”
王姑子复从爹娘怎的把千金小姐赶出,小姐怎的逃生,来到仙人庄。又怎的降生五祖,落后五祖养活到六岁。又怎的一直走到浊河边,取了三桩宝贝,迳往黄梅寺听四祖说法。又怎的遂成正果。
后来还度脱母亲生天。直说完了才罢。月娘听了,越发好信佛法了,有诗为证:听法闻经怕无常,红莲舌上放毫光。何人留下禅空话?留取尼僧化饭粮!
诗曰:种就蓝田玉一株,看来的的可人娱。多方珍重好支持,掌中珠。傞[亻亚]漫惊新态变,妖娆偏与旧时殊。
相逢一见笑成痴,少人知。话说当夜月娘和王姑子一炕睡。王姑子因问月娘:“你老人家怎的就没见点喜事儿?”月娘道:“又说喜事哩!
前日八月里,因买了对过乔大户房子,平白俺每都过去看。上他那楼梯,一脚蹑滑了,把个六七个月身扭吊了,至今再谁见什么喜儿来!”
王姑子道:“我的奶奶,有七个月也成形了!”月娘道:“半夜里吊下杩子里,我和丫头点灯拨着瞧,倒是个小厮儿。”
王姑子道:“我的奶奶,可惜了!怎么来扭着了?还是胎气坐的不牢。你老人家养出个儿来,强如别人。你看前边六娘,进门多少时儿,倒生了个儿子,何等的好!”月娘道:“他各人的儿女,随天罢了。”
王姑子道:“也不打紧,俺每同行一个薛师父,一纸好符水药。前年陈郎中娘子,也是中年无子,常时小产了几胎,白不存,也是吃了薛师父符药,如今生了好不好一个满抱的小厮儿!
一家儿欢喜的要不得,只是用着一件物件儿难寻。”月娘问道:“什么物件儿?”王姑子道:“用着头生孩子的衣胞,拿酒洗了。
烧成灰儿,伴着符药,拣壬子日,人不知,鬼不觉,空心用黄酒吃了,算定日子儿不错,至一个月就坐胎气,好不准!”月娘道:“这师父是男僧女僧?在那里住?”王姑子道:“他也是俺女僧,也有五十多岁。
原在地藏庵儿住来,如今搬在南首法华庵儿做首座,好不有道行!他好少经典儿!又会讲说金刚科仪各样因果宝卷,成月说不了,专在大人家行走,要便接了去,十朝半月不放出来,”
月娘道:“你到明日请他来走走,”王姑子道:“我知道。等我替你老人家讨了这符药来着。
止是这一件儿难寻,这里没寻处。恁般如此,你不如把前头这孩子的房儿,借情跑出来使了罢。”月娘道:“缘何损别人安自己。
我与你银子,你替我慢慢另寻便了。”王姑子道:“这个到只是问老娘寻,他才有。我替你整治这符水,你老人家吃了管情就有。难得你明日另养出来,随他多少,十个明星当不的月!”月娘吩咐:“你却休对人说。”
王姑子道:“好奶奶,傻了我?肯对人说!”说了一回,方睡了,一宿晚景题过。到次日,西门庆打庙里来家,月娘才起来梳头。玉箫接了衣服,坐下。月娘因说:“昨日家里六姐等你来上寿,怎的就不来了?”西门庆悉把醮事未了。
吴亲家晚夕费心,摆了许多桌席“吴大舅先来了,留住我和花大哥、应二哥、谢希大。两个小优儿弹唱着,俺每吃了一夜酒。今早我便先进城来了,应二哥他三个还吃酒哩。”
告诉了一回。玉箫递茶吃了,也没往衙门里去,走到前边书房里,[扌歪]着床上就睡着了,落后潘金莲、李瓶儿梳了头,抱着孩子出来,都到上房,陪着吃茶。
月娘向李瓶儿道:“他爹来了这一日,在前头哩,我叫他吃茶食,他不吃。如今有了饭了,你把你家小道士替他穿上衣裳,抱到前头与他爹瞧瞧去。”
潘金莲道:“我也去。等我替道士儿穿衣服。”于是戴上销金道髻儿,穿上道衣,带了顶牌符索,套上小鞋袜儿,金莲就要夺过去。
月娘道:“叫他妈妈抱罢。你这蜜褐色桃绣裙子不耐污,撒上点子[月赞]到了不成。”于李瓶儿抱定官哥儿,潘金莲便跟着,来到前边西厢房内。书童见他二人掀帘,连忙就躲出来了,金莲见西门庆脸朝里睡,就指着孩子说:“老花子,你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