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之间,积雪瞬净,林玄言化作一道剑影冲天而去,转瞬即逝。天幕与虚境之间,那片苍茫大雾般的领域此刻一片通红,焰火彩霞纵横闪耀,带着斑斓至极的美感。叶临渊几乎取尽了天下之剑,但他依旧无法胜过那红衣女子。
早在万年之前,邵神韵便已是见隐境,如今叶临渊虽是天纵之才,算计天下,但毕竟初入见隐,道法还未真正融圆贯通,更何况,他手中没有剑。没有赶在邵神韵破关之前杀掉她,那以后可能再也杀不掉了,这是叶临渊早就明白的事情。
如今已经碎了三万六千五百二十一剑,千古名剑尽数绷断,悲然长嘶。如果再这般取剑下去。
人间千年剑道便要在他手中毁于一旦,他虽然并不在乎这些,但是他还是想给人间留一些,毕竟曾有个女子,为剑道不辞辛劳地守了五百年。
邵神韵悬立身前,曼妙的身子犹如沐火,漆黑的长发逆火而舞,艳丽的面容绝美无双。“叶大剑仙,到此为止了?”叶临渊轻轻点头:“到此为止了。
能与妖尊战于一时代,也算幸运之事,只是我死之后,能否放浅斟一条生路?”邵神韵眯起眸子微笑道:“夏浅斟?卖去接天楼接客?也算是偿还一下这些年我的遭遇了,大剑仙意下如何?”
叶临渊看着她,轻轻叹息。“若是如此,那叶某只能再出一剑了。”他伸出手,拧转手腕,天地大暑,人间如熔炉,似要铸造一柄绝世之间。
“不要!”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夏浅斟发丝散乱,强行破开屏障来到叶临渊身后,大声疾呼道:“你住手!你会毁了自己的!”叶临渊回过头,微笑着看着她,道:“浅斟,不知你有没有怀疑过我,对你是不是真情实意,或者某天会为了大道将你抛弃。
其实,我从未想过这些的,以后可能不能陪你一同修行了”邵神韵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对当世第一的神仙眷侣,抬起了手,一条火红苍龙缠绕臂弯之间,蛟身盘踞,似要吞噬世间一切,忽然之间,人间亮起了一道剑光。同样的画面在一日之间出现了两次。
第一次是叶临渊与林玄言对峙,林玄言不堪重负面临崩溃之际,第二次便是现在。瑰丽的天幕之间,忽然有人白衣立剑孤悬其上,如云海之间捧出的一轮皎月。“师父,师娘。”裴语涵屈身行礼,道:“徒儿来晚了,望师父恕罪。”
叶临渊平静地看着她,终于轻轻摇头。裴语涵转过身,望着那一袭飘舞的红裙,同样行礼道:“神韵姐姐好久不见,当年北域之行,多谢妖尊照看徒儿,今日语涵在此谢过。”
听到神韵姐姐这几个字,邵神韵愣了一下,冷笑道:“裴姑娘说话这么好听,是想让我放过你师父?”裴语涵平静道:“这样打下去只会打穿这座天地,请妖尊大人收手。”
邵神韵冷冷道:“这人间本就无牵挂之人,记挂之事,如一座肮脏泥炉,纵使翻覆毁灭了又如何?”裴语涵将剑横于身前,剑身银光铮然:“请妖尊大人赐教。”
邵神韵看着那柄剑,点点头:“是柄好剑,但你真的以为,你们师徒同心便天下无敌了?”裴语涵道:“语涵愿意试试。”
叶临渊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他从未想过某一天,当年那个看上去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会站在自己身前,要为自己挡住所有倾塌而下的天地。“语涵,对不起。”“徒儿从不曾怪过师父。”
“终究是我错了么?”“徒儿不敢论师父之对错,只是如今来看,师父诚然不算对。”裴语涵轻轻叹息,那些破碎的铁屑倒卷着冲天而上,重新凝成了一柄又一柄的剑,旋转着奔腾而上,结成浩大剑阵。
邵神韵臂弯间的真龙栩栩如生,一双眸子燃着怒火,龙吟清啸划破长空。见隐之境不是纯粹力量上的差异,这是真正与天地相融的境界。天地像是自裴语涵与邵神韵之间分割开来,如晨昏交界之时,两个世界呈现出迥然不同的律动。
一边天地流火窜动,如群龙乱舞不肯俯首,誓要撕碎九霄。一边苍茫天地化作一剑,屹然不动,如山岳高矗。
极动与极静仅仅隔了一线。这看似势均力敌的对峙之中,两人身影未动,实则已然天南地北纵横了数十万里,一个念动之间,剑与真龙便触撞上千次,这片虚境被搅碎了一遍又一遍,肃杀的死意铺天盖地。
这种战斗消耗极快,哪怕皆是见隐,可能也只需要短短数个时辰便能拼出胜负,而这种怪异的平衡很快被打破了,一剑破开虚境屏障,落到了场间。察觉到新至之人,邵神韵与裴语涵默契地收了手,停下来一同望向了那白衣少年。林玄言脸色苍白至极,身形摇摇不稳。
裴语涵原本平静的脸上已是满脸怒容:“胡闹!你来这里干嘛?以你如今的境界,这地方是你能来的?”林玄言恭敬地行礼道:“师父息怒。”
说着他转过身,手指按住眉心,一道金色的光凝于指间,如抽丝般徐徐地拉出来,最终凝成了一点金黄的光斑。邵神韵神色微变。林玄言递出了手,道:“这是秋鼎最后要留给你的东西。”邵神韵挥了挥手,道:“人都死了。
留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徒增念想。”林玄言道:“他可能有话要告诉你吧,不希望你永远带着误会和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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