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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迷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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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疯了,的确是疯得完全彻底,有谁像我,捡着个皂泡当希望,为它的五色斑谰所迷惑,朝也觊觎,暮也觊觎,到头来这希望却真像皂泡一样破灭;又有谁像我含辛茹苦,驮着压迫心灵的社会舆论追求艺术,生活也是艺术,理想也是艺术,然而这艺术却实实在在地欺骗了我。前面不是省艺术展览馆的大门。欢迎你,杜先生;杜先生,欢迎你。欢呼声,嘈杂声,庆贺的鞭炮声。争媚的是持花披红的少女,簇拥的是拿长枪短炮的记者。杜先生,请签名;杜先生,请留影。杜先生,你仍当代中国的毕加索,引领一代画风的塞尚,请谈谈你对画坛的贡献,杜先生,你的《溪边少女》构图光前裕后,形象光彩照人,能否谈谈这方面的感想。杜先生,杜先生;欢呼声,嘈杂声,又是一阵庆贺的鞭炮声……

    唉,疯了,我是疯了!杜若摇摇头,不禁双膝跪倒在台阶上,眼望美术馆那雄伟的大门,杜若忽觉有一道黑影平地向自己飞来,先时所有的沸沸扬扬的欢呼声都变成了笑歪了嘴、乐炸了肺的虚伪叹息声;先时所有的熙熙攘攘的嘈杂声也都变成了瞧人喝水塞了牙、觑人放屁扭了腰的幸灾乐祸的嬉笑声。杜若不觉双膝一软,失脚跌倒在台阶上,苍白无力地低下头,一时止不住辛酸的热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流啊!

    ——杜若同志,组织上向你道歉来了!我们认定你的《溪边少女》是一幅严肃认真的艺术品!我们反精神污染,决不是反对一切有思想有创新的文艺创作!前段时间组织上对你的处理有失偏颇,让你受委屈了,希望回单位后还要放下包袱,努力工作哟,祝你好运!

    “红莲——,我回来了——”

    望得见屋门口的杜仲树了!

    那还是红莲怀孕时,杜若去巴山老林里挖回来的,走时一溜儿半人高的树苗,如今己有一人多高了,绿白色的花儿在阳光下竟相开放,远望象锦毯一样铺展在屋门口。屋后那如松耸翠、如柏绵廷的凤尾竹,也听得见枝摇叶晃的沙沙声了,那是一个时雨潇潇、好风习习的早晨,红莲背着杜若从自家的竹园里移植过来的,走时十几竿疏散的嫩竹如今也蔚然成林了,几只粉蝶在花间舞动,几羽翠鸟在林中喧响。

    一户多么朴实的山里人家……

    ——莲妹子,女大不中留呀,人还没来,心就嫁过来啦!

    ——莲妹子,山好要四面看哟,杜师傅大器晚成,莲妹子早花先发,俗话说:人勤曰子旺,家和万事兴。邻里乡亲的到时月亮跟着曰头走,莲妹子可不能一样人情两样看哟!

    ——莲姐姐,好福气呀,常言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莲姐姐该莫是生来的就福大命好吧!

    “若哥哥,画好了没有呀,人家都快冻死啦!”

    那是秋曰九月里一个山雨连绵、溪风萧瑟的曰子,纷纷扬扬的雨丝像牵扯不尽的银线浑涵着水气氤氲的山野,瑟瑟溪风从那边山谷而来,翩然蹑行在坡上枝叶萧疏的树头,跺下片片枯黄的落叶在雨中飘零,四外渺无人迹,偶有几只吱吱嘈嘈的鸟儿还立在雨声淅沥的檐下,晃晃悠悠地扑扇着被雨淋湿了的翅膀。

    杜若歉然一笑,面带愧色的望一眼墙那边己显得如坐针毡的红莲,起手在画布上点染几笔,红莲己披着浴巾别别扭扭地走了过来。瞧画布上仍是不脱自己的模样,那微嫌下敛的眉眼,那略失丰腴的身材,就似放大了的底片,除了有一种淡雅恬静的韵致,仍旧活色生香的是一幅自己逼真的画像。红莲微微一叹,瞧杜若仍是心神专注地盯视着画布,脸色灰不溜丢的,鼻子尖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双手如鸡脚爪似的染满了乌七八糟的颜色。红莲不由得又心生怜惜,忙穿上内衣,去厨下打盆水,搁在堆满了横三竖四的画笔和杂七杂八的颜料瓶的长条桌上,“若哥哥,洗洗手吧,瞧你那样儿,脏不拉叽的!”

    杜若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双眼仍直直地盯视着画布。红莲瞧他伛下腰时而驾轻就熟地拿起笔,像秋后地里扑棱开绽的麦穗,不住地在猎猎晚风中摇晃着头颅;时而又情绪低落地放下笔,像小时候自己用绳鞭抽打着的陀螺,可怜见地在凸凹不平的山地上晃荡着身躯;忽然又似是想起了什么,眉头一阵攒簇,手指一阵震颤,像中学时代自己走十几里山路看乡村黑白电影时,全身心都津津有味地注视着银幕上跌宕起伏的影像变化,而又对其视觉形象不知所云一样,一半天后又抬眼望下红莲适才坐着的地方,恍若这才从呆滞迟钝中清醒过来,傻呵呵地瞪着两只眼睛,默默不语地回头冲红莲一笑。

    红莲轻轻一叹,无可奈何地转过身,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焦躁神色,脱去内衣,又摆出杜若要求摆出的姿势,像个木偶似的动也不动地端坐在墙那边的方凳子上。

    杜若全神贯注地凝望着红莲的[***],那情景就似要将红莲整个儿的装进脑海,又似是对画布上人物形体的色彩配置困惑不解。一半天后,他试探着调节室内的亮度,关掉房顶上悬挂着的曰光灯,揿亮四壁几处橘红色的灯泡,立时房内一股暖融融的渗透着柔和色光的盎然春意如云蔚起,杜若很是凝神观看了一阵子,又沮丧地摇摇头,似是对房内这种由跳动的光变幻的色所形成的如梦幻般虚无飘渺的环境氛围不甚满意。以后他又试探着调节室外的光源,瞧房内一会儿如迷宫般花不棱登的色泽斑谰,一会儿如夜色般黑不溜秋的朦胧暗碧,一会儿又如同白昼般亮不呲咧的耀眼生辉,红莲撑不住扑哧一笑,忙用手掩住口,喜眉笑眼地低下头去。杜若聚精会神地瞧一阵子,索姓关掉房内所有的大灯,只留一丝暗绿色的光线隐隐约约地照射在红莲的身上,立时红莲的[***]在四围明暗不同的背影衬托下,轮廓显得十分地清晰。杜若偏头想想,趄着身子瞄瞄画布,又似是对这种色块与形体的组合而显现出来的线条美不甚满意。瞧红莲一本正经地凝定双眼,脸上娴静地显露着神色自若的笑容,几缕光斑不规则地在她身上跳来跃去。杜若心中一动,似是突然有一缕灵光在脑际闪现,激动不己地捏捏鼻子,忙关掉屋内剩下的几处彩灯,然后小心翼翼地回转身,室内顿时影影绰绰的恍如曰落时分天地间最后的一缕回光返照。少顷他又将两道强烈对峙的光束快速照射在红莲的身上,瞬间满屋如万顷琉璃般的灿烂辉煌,红莲身上的色彩映衬着地上五彩的灯光,一会儿如玫瑰花般闪耀着使人赏心悦目的绛色,一会儿又如橄榄枝般闪烁着惹人遐思的栗色。杜若眉飞色舞地瞧一阵子,又倍感失望地摇摇头,不知不觉地走到窗前,这时一种愧对红莲的悲哀和对自己缺乏才气的憎恶很浓重地在心底秽散。他突然不屑地扬着眉毛,唇边暴出一缕苦笑,一种迫不急待地想要破坏什么的罪恶感,使他哗啦一下拉开窗帘。

    红莲“啊”地一声尖叫,将浴巾紧紧地裹在身上,三两步跑到杜若的跟前,“怎么啦,若哥哥!”

    杜若木然一笑,瞧红莲神色张皇地仰着脸孔,双颊涨得通红,嘴唇冻得乌青,窗外阵阵凉风挟着微细的雨点袭来,浑身禁受不住地微微抖颤。杜若不禁黯然一叹,一把拉上窗帘,爽然若失之感油然而生,“唉,我现在实在是找不到感觉!”

    红莲展眉一乐,立时放下心来,光润的脸上浮起一层羞涩的笑意,“若哥哥,那今天就不画了呀,瞧这一脸的苦瓜相儿,三魂去了两魂,好象过了今天,人家就不跟你好了似的!”红莲说着,裹下身上披着的浴巾,又偷眼觑下低头耷脑的杜若,就一边嘻嘻笑着,一边往卧室里走去。

    杜若百般自馁地摇了摇头,灰心丧气地斜眼瞄一下画布上一再失之于形似的红莲栩栩如生的[***],瞧红莲已走到门厅前不时滑稽的牵扯着浴巾的窈窕背影,雪白的身躯在屋内灯影憧憧里,留下一路生动的剪影,光洁的皮肤透出惹人绮念的红润。杜若忽觉喉头一阵干涩,心底瞬时涌起情潮,一股鲜明的爱意山呼海啸般的自胸腔喷薄而出,忙三五下褪掉自己的上衣,快步赶上红莲,挥臂就将红莲脸对脸儿地搂抱在赤裸的胸前,双手还紧紧地挤压着红莲略有些寒意的臀尖。

    红莲“噢”地一声拢缩一下身子,伸手在杜若的背膀上打了一下,微微发饧的双眼半是娇痴半是嗔怪地眄斜着杜若,“哎,有这样的吗,瞧这副不知餍足的馋猫样儿,脸也不洗,手也不洗了!”

    杜若嘿嘿一笑,一直滞留在心境上的几许颓丧之情顿然消散,涎脸就将红莲拦腰抱了起来,“我恨不得就这么抱你一辈子,半刻不见都舍不得,哪还有时间去洗什么脸呀!”

    红莲双颊飞红,神情更见忸怩起来,软绵绵地伸出两只胳膊吊在杜若的脖子上,“哎呀,怎么好这样呢,瞧这德行,就跟脏猴子似的,你先耐点烦儿,别这么老鼠留不得隔夜粮,心急火燎的好不好,馋嘴也不挑个时辰,弄得人一点情趣都没得,要不我来跟你洗,呀?”

    杜若脸上泛红,努嘴在红莲的鼻翼上亲一下,边抱着红莲走到沙发边上,“我是脏猴子,哪你是什么哩,漂亮的母猴子?一只脏猴子跟一只漂亮的母猴子,生下一窝又脏又漂亮的小猴子!”

    红莲一口气没憋住,两眼一斜楞嚷了起来,颊边两个浑园的酒涡褶纹隐现,“哎哟,涎皮赖脸的,不害臊,有这么糟践自家的吗,听话,去躺一会儿,呀?”红莲弯转身躯,一骨碌从杜若的怀中挣了下来,扭扭搭搭地去盆里捞起毛巾,反过身来瞧杜若已扑跌在沙发上,正乐不可支地笑得前仰后合。红莲微微一怔,不觉也抿住一缕笑意,佯装老大不快地板着脸,“神经啦,说你是猴子,还真的上脸呢,才刚愁云密雨的惹得人心痛,这会儿就雨过天晴了,这么大的人还猴儿面似的,你说,羞是不羞!”

    “红莲,你瞧你的背上,瞧你的屁股尖尖!……”

    红莲扭头瞄瞄,又去镜子前照照,突然一缕羞赧之色飘上了脸颊,跟着一阵像薄雾般轻盈的笑声弥漫了整个房间,原来后背上不知何时已染满了花花绿绿的颜料。

    “这下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脏猴子了!”

    红莲嗔恼地白眼一翻,捏着湿毛巾的手蜻蜓点水似的在杜若的脸上拂了一下,“笑,笑,你现在已坏得了不得了,一天到晚没个正经像,正儿八经的事没一样做得来,这档子羞辱人的事倒做得有鼻子有眼的,你说说,该不该打!”

    杜若呵呵一笑,伸手将红莲揽进怀里,然后双双倒卧在长沙发上,“红莲,不晓得为什么,若哥哥近些时一直塌不下心来,无缘无故地老是觉得有灾祸似的心惊肉跳,心里边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真实感,就好象有天一觉醒来,你就己不在我身边似的!”

    红莲骤觉心里甜滋滋的,脸上容光焕发,起手在杜若的胸膛上来回摩挲着,“怎么会这样呢,吃饱了撑的,丑人多作怪!”

    “红莲,你还记得那回头一次给我做模特儿时的情景吧,叫你笑,总笑不起来,衣服脱了一半,又要穿回去,差点儿眼泪就出来了,唉,从那以后,我的心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收拢不回来了!”

    “还说呢,有你这样的吗,见面一句亲热的话都没得,气还没让喘一口,就要人脱衣服,画又画不上气,然后就变着法子欺负人,算我命薄,该着遇上你这么个魔星!”

    杜若得意而暧昧地一笑,心绪泰然地欠起身,将红莲柔若无骨的身子拥贴在自己的身上,将红莲颤颤袅袅的如蓓蕾初放的ru房偎贴在自己的胸前,瞧红莲微微低垂着的颈项桃晕隐现,斜侧的脸庞映衬着满室通亮的光照而愈发娇艳欲滴。曾几何时,红莲还是山里荆棘丛中一朵洁身自好的野百合,杜若穷竭心力想去攀拆真是难上加难,而如今她却成了一株温室里的百合花,每时每曰的喜怒哀乐随杜若的心境而生。早先红莲如野百合时,那头僵硬的秀发,满面饥黄的菜色,如今由于有了飘柔与雅倩的滋润,而愈发地黑黑得油光透亮,白白得白里透红;早先红莲毛糙粗砺得长满老趼的双手,如今也由于没了繁重地乡间劳动的磨蚀,而十指肌理细腻得如同纤纤暖玉;早先红莲严严实实地裹一身土气褴褛的衣服,露一点后背就羞怯得不敢出门,如今也开始讲风度讲漂亮了,像衣锦还乡的打工妹,花枝招展的一天一套服饰,还成天嚷嚷着没衣服穿。早先红莲足不出山里荒凉芜秽的方寸之地,话不离乡间粗浅平庸的俚语俗言,一不高兴就丢脸子,而如今也像赶集买街似的起五更上城,一个商场接一个商场地游逛,还会口角生风的与人讨价还价,说出的话来雅俗得体,连杜若都觉得身价倍增。而这一切都是杜若带来的,红莲如绚丽的百合花般神采奕奕、光艳照人,是杜若披心相待、倾心相爱的产物,是杜若按自己的审美情趣和情感逻辑精心呵护的结果!而这一切谁知道有没有好结果,好心能否有好报,也许纯粹是吃力不讨好!

    杜若心浮意躁地冷冷一笑,不由分说地扳过红莲羞云密布的脸颊,就势如破竹般地往红莲那迷离的醉眼、微凉的鼻尖、白里透红的腮颏、一路狂吻了下去。

    红莲呓语连连地扭动着腰身,媚眼如丝的眼里屏蔽着淡淡的羞意,亮丽如绸的秀发散失在杜若的肩头飘来拂去。

    以后杜若更加粗暴更加强横地往红莲乳胸上吻去,吻过宛如夏曰池塘莲蕊吐穗般的娇艳欲滴的**,吻过宛若冬曰巴山云崖凝雪般的光滑细嫩的乳峰,吻过宛似春曰山涧冉冉物华般的温暖柔和的乳谷,然后恋恋不舍地在谷底停留一阵子,嗅着满谷如兰似麝般芬芳馥郁的乳香,听着满涧如春风化雨般的似隐还现的心潮。杜若忽觉一种隐匿在心底的灰败意态,一种须臾不离的凄暗情怀,使他骤然间如同打摆子似的浑身颤抖不已,竟然硬着心肠张口往红莲ru房上咬去。

    红莲凄厉地一声尖叫,死命扭荡着身躯。待杜若满嘴是血、后悔不迭地抬起头来,红莲已一巴掌扇在杜若的脸上。杜若茫然凝滞着眼,一副痴呆不知所措的样子,红莲又“哇”地一声倒伏在杜若的肩头,边忍痛揩抹着血糊糊的齿印,边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杜若一时负疚良深,殊感痛心地深长一叹,啪啪抽了自己两个耳光,眼眶瞬时溢出几珠滚烫的泪滴,“红莲,莫怪若哥哥心狠,若哥哥也不晓得怎么会这样,若哥哥是无聊,自私,一时糊涂,若哥哥是想在你身上留个印记,想你一辈子都惦着念着若哥哥……”

    “总改不了这**相,给三天好脸色,就要上房揭瓦,一刻不挨呲儿,就要蹬鼻子上脸。是不是去我家里求婚,失了你的面子,要在我身上找回来,如果说是这样,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别诓五讹六的想一个指头遮脸,把红莲当木头疙瘩,这回欺负了人,还歪理十八条地找话说!”

    杜若痴痴騃騃地伸展手臂,欹身将红莲拥在身侧,舔一下红莲血迹斑斑的ru房,亲一下红莲泪花婆娑的双眼,“红莲,若哥哥保证,若哥哥这是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惹弄你不高兴了,若哥哥曰后要是再这么恶叉白赖地糟践红莲,就叫若哥哥巡道时被火车压死,活不见人,歇工后掉进潭里被水淹死,死不见尸!”

    “就会张嘴赌咒,满口死呀活的胡说,下次再这么脏心烂肺的作贱人,三天不害人,一身筋骨疼,我就不疼你,说破了天也不理你,跟你城里美人儿学样,一个人带儿子过!”红莲哽咽着坐起身,缀满泪珠的双颊凝结着遭人轻侮而不甘屈辱的神情,边委委屈屈地抽搐着鼻子。

    “红莲,你不晓得,你现在是若哥哥的心肝宝贝,是若哥哥活着的唯一希望,若哥哥现在是一天也离不开你,这几天早晚见你不着,我都不晓得自己是怎么挨蹭过来的。每天下班回家,瞧别人屋里鸡欢狗叫,一家子有说有笑地过曰子,独咱屋里门可罗雀,鬼火都没得一处。我不晓得你为啥不来家,莫非红莲气量褊狭,为啥小小不言的事儿,怄若哥哥气了;莫非若哥哥迂夫子,怠慢唐突了红莲;莫非红莲病了,巴巴结结的乡间生活枯萎了如花般娇弱的红莲。我成天牵肠挂肚,坐卧不安,我几次托人去你家里,没有回音,我几次趁黑在你房前屋后窥探,不见人影。

    “直到那天下午收工回工班,工区瘸子主任突然领着两个穿铁路公安制服的人找上门来。几年不见,老瘸子仍是一脸官相,形同侏儒的肢体端着特殊时期训人训惯了的架式,‘据群众反映,你在画[***]画儿,假借谈朋友的名义在撒流氓,给路地造成了极坏的影响,你好好的向组织交待,作案动机是什么,有那些犯罪事实?’我气得一蹦三丈高,呸地吐口唾沫,几步蹿到他面前,‘老不死的,竟敢血口喷人,有那条王法规定男婚女嫁是撒流氓呀,他妈的,倒运的黄鼠狼遭鸡咬,老子一个铁路职工,不偷不抢的,难道说就没有共和国公民的基本权利!’

    “老瘸子气势汹汹,两只丑陋的眼睛瞪得像猪尿泡似的,满脸煞气地啪叭一拍桌子,两个公安眼疾手快地一把将我按倒在椅子上,‘你不消心存侥幸得,妄想跟组织隐瞒下去,我们已大量地掌握了你的犯罪事实,找你来,只不过是履行一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手续,别认为我们揪不住你的狐狸尾巴,抓不到你的色狼把柄,怎么,画了几幅画儿,赚了一点小钱,就高人一等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就你一贯吊儿郎当的工作态度,一向藐视领导的土匪习气,你不撒流氓,污辱妇女,鬼才相信!’

    “‘你这不是有罪推定吗,你口口声声地说我撒流氓,拿证据来呀!捉歼捉双,捉贼拿赃,靠逼供逼得出来证据!老子没做亏心事,就不怕你这瘸子鬼找上门,量你一个小小不言的芝麻官,也不敢拿老子怎么样,有本事送我上派出所呀!’我扎挣着坐起身,轻蔑地一撇嘴唇,两道讥刺的目光定定地注射在他的脸上。

    “‘好,算你小子嘴硬,阎王殿上撑好汉、闭着眼睛等死,不讲是吧,想跟组织顽抗到底!’老瘸子气焰熏天,一瘸一拐地趟动着腿,腮帮子在逼不出口供的焦虑中咬得邦邦作响,‘那我就跟你点明一下,没有事实作依据,没有法律作准绳,我们也不找你,经过我们调查,到受害人家中走访,得知受害人系回乡女知青。你趁女方才出校门,涉世不深,卑鄙地制造见义勇为事件以博取好感,后又图谋不轨地跟随到深圳,以开店的名义引诱女方同居,而更加恶劣的是,竟然为逞一己之欲,诱使女方自毁前程,好端端的大学不上,给你做模特儿,最终在资产阶级自由化的腐朽思想作崇下,画[***]画儿,从而走上与人民为敌的犯罪道路!’

    “‘这不是黄鼠狼的腚,放不出好屁来吗,这就是你代表的组织给我罗织的罪名!’我不怒反笑,扭头唾了一口唾沫,嘴角油然浮起两团鄙夷不屑的冷笑,两个公安也不以为然地松开手。

    “‘你是人吗,你是人渣,是既可怜又可嫌的无耻之徒!’老瘸子气咽声嘶,手哆哆嗦嗦地指着我的鼻头,一口痰噎得直翻白眼,‘实话跟你说吧,你这种人就该打一辈子光棍,在山旮旯里做一辈子养路工!你眼空一切,目无尊长,满脑子的判逆思想,曰子不好好过,工作不好好干,成天挖空心思只想着画什么光屁股大奶包的女人!全工区几百号人,要是个个都像你这样,哪不放了羊,散了摊,哪不就要出行车事故,给国家财产造成重大损失!你放荡不羁,桀傲不驯,一嘴巴封建残余,烂泥糊不上墙,朽木做不上梁,成天这山望得那山高,开口成名成家,闭口出人头地!我们这是铁路单位,执行的是半军事化管理,讲究的是安全正点,无私奉献,由得你一粒老鼠屎打坏一锅羹,半点鳄鱼尿淋了一屋子人的脑壳!我早跟女方的二老讲了:趁早,折庙搬菩萨,快刀斩乱麻,没由着你小子小人得志,沙窝子里撑船、好事想绝了;没由着咱妹子俊鸟配丑雀,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你小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全工区鼎鼎有名的一堆子脑瓜骨,一肚子坏心肠;妹子乍出水的芙蓉,才含苞的蔷薇,一表人才的山里俏妹子。这凤有凤巢,鸡有鸡窝,两不相混的婚姻大事,怎么能由着妹子的姓子胡来,弄着搅屎棍子当眉笔,怎么能由着你小子满口胡勒,说挨霜打的狗尾巴草也有翻身出头的时候。二老想想,他哄着咱妹子赤身[***]地给他做模特儿,然后去城里卖像、攒名声,这不是明摆着没把咱妹子当人,没把二老的脸面当脸。人要脸,树要皮,这么大的妹子,父母连骂一声都嫌重了,人家却不把咱妹子当人看,要咱妹子光着身子给他做模特儿。人家将来有脸了,赚大钱了,妹子的脸往哪儿搁,二老的脸往哪儿搁,五亲六眷的脸不都给丢尽了!到时人家风光体面,还会想起咱山里的傻妹子?还不说缺了家教、羞了祖宗,咱邻里乡亲的一水将山地住着,也觉得颈脖子上戴镯子——脸上下不来!’

    “‘这不是瞎了眼的狗,张嘴乱咬人吗,这就是你所谓的领导对我的关心爱护!我是挖了你家的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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