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宗,黑狱。
岁月流逝,物换星移,一千多年来,剑宗接连遭逢变故,由盛转衰,又由衰转盛,在外人看来自然是好一首波澜壮阔的史诗,可对于一些人来说,他们甚至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剑宗三大狱,水狱、黑狱、死狱,其中关押着不少剑宗曾经的敌人,在当年沧澜界动荡之时,一大批囚徒被剑宗强迫着上了前线战场,绝大多数都死无葬身之地。
但也有一些人,从进了牢狱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外面的风云变幻半点未曾惊扰到他们死水一潭的生活。
厉烜沉默地坐在小小的囚室之中,与过去一样发着呆。
许多年前,他落到剑宗手里,林昭行等人将他知道的消息挖出来之后便把他往黑狱一扔,如今也不知道已经多少年过去了……
这些年来,他生活在这间小小的囚室中,不被允许修炼,无人与他说话,连话本都不给一本。
最开始,他还会愤怒、狂躁;后来渐渐变成沮丧、绝望;再到现在,早已麻木。
今天和昨天没什么区别,明天和今天也不会有什么区别,厉烜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大概是因为,也没理由去死吧,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忽然,他听见一些细碎的声响,心中便是一动。
太安静了,这里实在是太过安静了,以致于他听见这么一点声音都会高兴许久。
哪位狱友又准备越狱了吗?
这好像是第六个,还是第七个?
厉烜有些记不清了,不过他仍是很期待后续的剧情,因为很快……等剑宗之人发现这边的动静之后便会赶来,然后就是一场大戏。
对不死不活地过了这么多年的他而言,这几乎已算是唯一的娱乐方式了。
然而这一次他猜错了,那些声音很快变小,紧接着便是脚步声——真是稀奇,哪个修士走路居然还会有脚步声?
厉烜无声地笑了笑,但他不知道自己的笑容多么僵硬,就像是尸体突然笑起来一样。
一道人影出现在囚室外,漆黑的墙壁忽而变得如水晶般透明,光芒穿过墙壁照入囚室之中,厉烜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他已经许多年不曾见到光,现在竟如凡人一般眼睛居然受不了这种刺激。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睁开眼来,看着外面那道身影,“……凌云起?你来做什么?”
凌云起神色淡淡,“已经一千年了。”
“哦?一千年了……”
也是直到此时此刻,厉烜才恍然惊觉,竟已一千年过去了——被关进黑狱前,他才三百余岁吧?
“所以,你想要做什么?”他笑道,“是来送我上路的么?”
“一千年,你没疯也没死,真不愧是当年天魔宫数一数二的天骄,”凌云起唇边带着些许笑意,冷淡而凉薄,“既然如此,你可以走了。”
“走?”厉烜还没反应过来,“去黄泉么?”
“不,你自由了。”
凌云起打开囚室的禁制,将人提了出来,离开了黑狱。
这一过程中,厉烜仍是木木呆呆的,迟钝了一千年的脑子无法思考,不明白剑宗怎么突然就这么大方,居然还主动放他离开。
直到被凌云起带到剑宗宗域之外,他才理清楚了思绪,也终于发现当年声名甚至不及他的这位剑宗真传,如今气息强大莫测,举手投足间,天地都似在与之共鸣。
……明明当年被剑宗抓住时,凌云起还活得乱七八糟的呢。
厉烜嗤笑了一声,问道:“剑宗果真要放我自由?”
凌云起反问:“留着你又有何用?”
厉烜随意点了点头,“行,那我走了。”
被关押在黑狱中的一千年,他体内不存半点灵力,就在从剑宗山门到剑宗宗域外的这段时间,无数天地灵气自动朝他涌来,让几乎对修炼都感到生疏了的他又恢复到了当年——尽管已不再意气风发。
尽管凌云起没有再警告他什么,但厉烜也不是个蠢货,不会再招惹剑宗——如果有可能,他甚至永远都不会再踏入剑域。
看着厉烜化作遁光消失在天际,凌云起悠悠一叹。
……只怕他还什么事都不清楚,甚至以为这里还是沧澜界剑域吧?
这可真是有趣,凌云起甚至都忍不住想要看看厉烜发现真相后那惊呆的表情呢。
·
凌云起所料不差,厉烜确实是惊呆了。
他迷路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不得不找了个人问路,然后惊愕地发现,在他被关入黑狱的那一千年,东海扬尘,沧海桑田……不,不止如此,甚至他生活着的世界都变了。
天泉城中,看着刚刚买来的情报,厉烜心情复杂。
原来,沧澜界早在几百年前便已经破灭,剑宗在那之后迁移到了天泉界,之后还爆发了魔劫……
天魔宫?逆旅宫?清晏魔主?
魔劫都已经过去了,他们的结局还用说吗?
能在暗无天日的黑狱中待一千年,没疯也没死,可见厉烜心性之坚韧;然而除了心性坚韧外,也是因为他心中怀着深刻的仇恨——他要杀死清晏魔主,为师尊复仇。
可现在……
厉烜不知道如今心中是何感受,大仇得报后的畅快?仇人被别人解决掉了的遗憾?
大概还是,怅然若失,以及茫然不知所措吧。
厉烜甚至没心情去看情报的后半部分,随意找了一家酒楼,点了满满一桌灵肴、酒水,发泄一般地大吃大喝起来。
在他醉眼朦胧之时,忽地听闻旁边有人在议论。
“你这么快就攒够了传送费用?真羡慕,你总算能去天戮剑域了。”
“哈哈,何止是我,我们一起去!你可是我拜把子的兄弟,我能放你一个人在天泉界么?”
“大哥你……大恩不言谢,都在酒里了!”
……
天戮剑域?
被酒精影响得迟钝了的脑子缓缓运转起来,厉烜揉了揉眉心,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天戮剑域是什么东西?”
醉意上头的他完全没发现,这句话他不是在心里想着的,而是超大声地说出来了。
顿时,喧闹的酒楼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仿佛没见过这等孤陋寡闻之辈——诶,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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