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子在刘家村住了小半月。
临近年关,徐老太太刚失去儿子,这孙子再不着家,心里头难免寂寞。
老太太终于坐不住。
从北东托人捎信给徐晓虹,让她赶快带冬子回家过年。
丁香过去同徐老太太矛盾很深。
老太太生在乡绅家庭,过去还念过几年私塾,在她们那个年代,识字得并不多,这也是老太太一直骄傲的。
她是看不惯丁香,觉得丁家村那种穷窝窝出来的,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刁民。
丁香与徐墨结婚的第一天。
徐老太太就端着架子,1954年,莲花乡人哪里娶新媳妇,还倒茶侍奉婆母的?
这老太太,就在徐家开了个先例。
丁香给她敬茶,一会儿嫌弃热了,一会儿抱怨又冷了,到最后连好脾气的丁香,都受不了这种折腾,索性拂袖而去。
“墨哥儿瞧见了?”
徐老太太将茶放回盏上,她的狭长的眼里露出不悦,“新媳妇娶进来第一日,婆母说上几句,就开始摆谱,穷乡僻壤惯出来的德性!”
若说徐墨有什么不好,便是过于听从母亲的话。
当年他的父亲被抓去鬼子的宪/营,听说没几日,人就不行了。
徐家失去了顶梁柱,是老太太一己之力撑起整个徐家。
徐墨常年在外,实在觉得愧对母亲。
“母亲教训的是。”
徐家还延续着过去的礼,徐墨拱手作揖:“儿子这就去把媳妇叫来,给您赔个不是。”
丁香家里虽然比不上徐墨家里富贵,好歹家里头就这一个闺女,也算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徐墨走进屋,见丁香还使着小性子,语气也重了许多:“我知道母亲从旧社会走过来,行为的确有些迂腐。但你是媳妇,在老人面前,就该遵守孝道。你既嫁到了徐家,就不该这样不懂事。”
新媳妇过门,婆母总要给人难堪。
丁香出嫁前,家中老辈讲过这个道理。
可是后来,伏低做小了一次,便有着后面无数次的刁难。
任何事情,若到了极限,总会爆发。
“所以……你最后来到了海城?”
墨白听到丁香讲诉的那些,才想起在西瓜农场,她对自己讲得种种。
唯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与领悟。
“嗯。”
徐晓虹虽然也不服从母亲的一些做法,但她毕竟是自己的母亲。
未婚先育,在莲花乡本就是不雅,所以她也一直顺从着。
“嫂子。”
徐晓虹用手背将残泪抹去,她抿了抿有些发白的唇,“以前我还埋怨你不懂礼数,现在是我不好,不该戴有色眼睛看你。”
“都过去了。”
丁香说得云淡风轻,婆母与儿媳的事儿,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你同我回去,我替你做主。”
过去徐家全凭老太太一个人把持,现在她们也该自己做回主,为了自己幸福而奋斗。
丁香摇了摇头。
若只是刁难,又岂会有这么些事端。
丁香无法容忍徐老太太专制,她自己老一套的思想束缚自己就算了,还听信神婆,认定自己头胎怀的是女孩,逼着自己硬生生打掉孩子。
她永远都不会原谅徐老太太,永远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