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又松弛了,神色如常死水微澜。
尤明许站起来,说:“还有,我可没你说的那么惨。身边每个兄弟,我都可以把命交给他们,哪怕为他们其中一个而死,为像明韬这样的陌生人而死,那也是我身为警察的职责,有什么问题?还有,别张口闭口情啊爱的,我卧个底你还当真了?那不好意思,姐甩过的男人,只怕比你碰过的女人多多了。你不过是其中中等……偏下的一个。真别惦记我,死了也别惦记,我可是从来不负责的。行了,我走了。你好好交代。顾天成,死之前,做回一次你自己。”
尤明许走出审讯室,身后始终一片安静。她带上门,自有两名警察走过来接替。已是太阳偏西时分,楼道里映着阳光长长的影子,明亮寂静。她走到窗口,站着抽了会儿烟,又有些懊恼自己的烟瘾。把剩下的半截烟丢掉,往办公室走去。
却在大厅,看到一群人。大多数上了年纪的夫妻,个个眼中含泪、情绪激动。她知道这些正是公路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家属们。她静静望了他们几眼,转身走远。
这天,大伙儿忙到深夜,才下班。尤明许亦是一身疲惫,他们是今早到湘城的,她现在只想早点回自己的窝呆着,睡个天昏地暗,忘却一切。
临走时,樊佳捧着一怀的卷宗走过来。尤明许像是随口问:“顾天成交代了吗?”
樊佳点头:“交代了。态度还算配合,就是话不多,我觉得他总有点走神的样子。”
尤明许沉默片刻,笑笑:“走了。”
初夏的夜晚,凉爽通透,满天的星子。警局大楼此时还亮着许多灯,尤明许觉得,它们看起来像是钢铁巨人,就这么沉默地盘踞着。此时积压多日的疲惫如潮水般快要把她吞没,她走出警局,等出租车。
出于警察的直觉,她很快注意到,路旁停着辆车,黑色宝马,打着双闪,车上没人。她又往旁边看,结果看到三个人影。
都有点眼熟。
他们远远地站在警局高墙墙角,一个蹲着,两个站着。蹲着那人双手抱着膝盖,跟个孩子似的,低着头。站着的一男一女,都低头似乎在劝说什么,还不时抬头往这边看。
尤明许一个激灵,暗叫不妙,转身就想往街的另一头走。
然而晚了。
只见蹲着那人猛地抬头,站了起来。旁边两人赶紧扶住他,可他一把甩开,人已经朝尤明许冲来:“姐姐——姐姐——我在这里——”
尤明许:“……”卧槽!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跑近。其实他跑得不快,大概是因为伤口痛,一只手还捂着身上纱布,步子蹒跚,跟只跛腿蛤蟆似的一蹦一蹦。但尤明许也没有迎上去,只是静静望着。
这位据说很出名的殷逢先生,到了她跟前,苍白的脸有些红,眼里装满了闪闪发光的喜悦。
跟过来的那两位,女人一脸担忧,还有点伤心,说道:“殷逢,你不能跑,伤还重着呢。”说完看一眼尤明许。
那个年轻的男人倒是很镇定的样子,只是双手垂落站在殷逢身后,不说话。应该是殷逢的助理。
尤明许打量了一下殷逢,他换上了病号服,脸也擦干净了,脸上、手上都贴着胶布,身上缠着纱布。但他是光着脚的,一双白皙的大脚上全是泥,还有些红红的擦伤。此外额头上、手掌上明显有几处新添的小伤口。
尤明许问:“你怎么搞成这样?”
殷逢想了想,答:“我也觉得这个衣服不好看。”
尤明许只感觉到额头神经跳了跳,转而看向他身后的男子,男子挺机灵的,立刻会意,飞快解释道:“殷老师醒了之后就吵着要来找你。电视里播了你们分局抓住嫌疑人的新闻,他看到了你。后来就趁护士不注意,偷跑出医院。身上的新伤都是路上摔的。尤警官,请你劝劝殷老师,回医院吧。他伤得不轻,不好好治疗会出事的。”
尤明许又看一眼男子文气柔和的轮廓,心想殷逢这个……助手,还真挺拿得住事儿。转而又想,也不知道正主脑子没坏时,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尤明许对殷逢说:“听到他说的话了?不好好治疗会死的,快回医院吧。”
女子也拉着殷逢手臂劝到:“是啊,快回医院吧,你别再这样我求你了。”
尤明许看女子一眼。
殷逢一下子挥掉女人的手,露出厌恶又有些畏缩的神色,说:“关你什么事?我又不认识你。别再碰我,否则我打你。”又看向尤明许,神色却变得怯生生、软糯糯的:“明许,我那天一醒来,就没看到你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见尤明许不吭声,殷逢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慌乱,立马又咬唇,脖子挺得直直的:“反正我找到你了,别人就不能把我带走了!”
他身旁的女子,露出神色复杂的苦笑,看着尤明许。助手则神色平平,保持沉默。
尤明许静了片刻,说:“殷逢先生,你搞错了吧?我不是你姐姐,对你没有义务。已经结案,咱俩也没关系了。我为什么要管你?”
殷逢怔怔望着她,眼眶慢慢红了。
尤明许冷道:“不准哭!”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