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事?
要跟她说一声吗?
但人都说了不用。
陆延在要不要多管闲事之间挣扎。
……算了。
陆延收回目光。
心说,管那么多干什么。
江耀明黄旭两人买的是今天上午十点开往青城的火车票,李振给他打电话也是为了这事儿,问他去不去送行,结果电话没打通。
火车站人群熙攘。
闷热的天气,周围到处是流着汗着急忙慌赶路的人们。
陆延在一群手拖行李箱、肩扛大麻袋的人流里一眼就看到了他们乐队两位成员——在川流不息的这些人群里,也只有他俩身后背着的是一个琴包。
来厦京市奋斗四年,两人的行李并不多。
陆延还没走近,黄旭远远就瞅见他了。
“延哥!”黄旭喊,继而又惊奇地说,“换发型了?”
陆延笑笑说:“嗯,怎么样。”
黄旭:“帅。”
他怕陆延不相信,又强调一遍:“真的帅,跟以前不一样的帅。”
陆延剪短头发之后虽然不似以前那么离经叛道,五官看起来反而更加突出,额前碎发被风吹成了中分。
“昨天晚上给你打电话没联系上你,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李振说。
“手机没电,忘充了。”
“服了你了,你怎么不把自己给忘了。”
“烦不烦,这不是来了么,”陆延把提前买的零食递过去,“怕你们东西多不好拿,没买多少,凑合吃。”
“买这些干什么,”江耀明接过说,“我们都有。”
陆延很果断:“好的,还给我。”
江耀明:“你是不是人?”
陆延:“还我。”
“哪有人送出去的东西还要拿回去的???”
几个人唠了几毛钱没营养的嗑。
陆延抬头看看屏幕上滚动更新的到站信息,厦京市开往青城,K126次列车:“快检票了?”
“证件都带齐了吧。”
“带着呢,等回去给你们寄青城的土特产!我们那儿的煎饼真的是一绝……”
江耀明正说着,陆延走上前,拍拍他和黄旭的肩:“行,我等着。一路顺风。”
李振也加进来凑热闹。
四个大男人肩揽肩抱在一起的场面并不是很好看,陆延正准备撒手往后退一步,就听到黄旭在四个人头对头的小空间里低低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这其实是一个很奇妙感觉。
相处四年的队友马上就要分道扬镳。
厦京市和青城,这两座城市隔着两千多公里。
陆延以为自己调整了两天应该把心情都调整完了,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深刻地意识到现实和脑内做的各种准备完全不同:这两人是真的要走了。
虽然黄旭那吉他水平这几年进步也不是很大,但以后也听不到了。
江耀明总是嫌自己的贝斯存在感太低,在录音棚里偷偷把自己那份音量调高,在演出的时候贴着音箱“轰”。
耳边又是低低地一句:“对不起。”
这句是江耀明说的。
“请乘坐K126次列车的旅客准备检票上车。”
语音播报了两遍,两人低头找车票证件,拖着行李箱准备进去检票,听到陆延在他们身后来了句:“……你俩有完没完。”
“对不起什么,把对不起都给老子收回去。”
“那么希望退队?”
“这退队申请我批了吗?”
陆延突如其来地、几句炮语连珠的话把其他三个人都说傻了。
“想得倒是挺美啊。”
“不管你们俩走到哪儿,以后要去做什么,是在青城卖煎饼还是在乡下种大葱,你们永远都是vent的一份子。”
陆延最后说:“这不是退队,也不是解散。V团不会解散。”
李振反应过来:“对!不会解散!卖煎饼就算了不过种大葱到底是什么奇怪的工作啊……”
这番话说完,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江耀明背过身,飞快地拿手背抹眼睛。
黄旭的眼睛一点一点地红了,眼泪直直地砸下来:“延哥……”
陆延说完自己也觉得感动,看着黄旭这幅样子更是想伸手拍拍他的头。
结果黄旭下一秒就用他带着哭腔的支离破碎的声音说:“延、延哥,我走了之后,你真得好好练你的吉他……你吉他弹得实在是太烂、烂了。”
“你、弹得烂你还那么多要求,真的很烦人,不是每个吉他手都像我一样好说话,有、有本事你自己弹啊……”
陆延的手伸到一半,僵住了。
黄旭哭得都快打嗝了还在继续:“你说你手指头长这么长,有、有什么用呢……”
陆延:“……”
陆延想收回自己之前的那番话。
这个乐队,可以散。
最后这场送别会差点以李振拖着陆延、不让他在公共场合暴打队友,江耀明和黄旭两个人哭着把车票递给检票员告终。
开往青城的火车最后还是在这个夏天带走了两位曾经背着琴,在防空洞门口挨个问“你们乐队招人吗”的摇滚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