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满身的怨气显而易见,回去的话,家里有那么多人在,别说我不愿意让他们看见我的狼狈,就是我能够掩饰自己,彼时也没心思与他们敷衍。我平生第一次独自走进酒吧。冰凉的啤酒喝下去时候,喉咙是痛的,淡淡的苦味在口中回绕,比之我的心情,孰苦?独自向隅,眼泪多过啤酒。手腕还在热辣辣地疼,它提醒我那个耻辱的时刻。我是隐忍于此刻的生活,安于受此践踏,还是有所行动?韩志军说的是肺腑之言,他虽非善类,但是同类,他在看着我,我可不可以被他看死?”
昨晚上回家时候,所有人都已入睡,今天一早于扬便逃也似的离开自己的家,不想让澍看见她的异常。她不得不在KFC吃了半小时早餐,这才不至于太早到达公司。曹玉笙上班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看她,尤其是她手腕上非常时髦的宽带皮手镯。显然是为了遮掩手腕的乌青的。于扬也是淡淡的,招呼也没有,只看着自己的电脑,一字一字敲出今天的日记。等她敲完存盘,里面曹玉笙电话打出来,叫她进去一下。
于扬进到总经理办公室,曹玉笙亲自起身给她搬来椅子请她坐在办公桌前,还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水,但是于扬心里只有昨天那只压在皮包上的手,这只手,于扬绝不会原谅。曹玉笙带着歉意道:“昨天委屈你了,我也是不得已,刘局和吴总是我们的大客户,每月要问他们拿多少材料,你应知道我们的材料商是多威风的。我们得罪不起。”
于扬心想,那你们就可以当我三陪女了吗?无非是不把我当人看,所以才会牺牲我,换作你们老婆孩子你们会不会跳出来?她很想“哼”上一声的,但是何必,生气已经被曹玉笙知道,他今天这么做表面上也算仁至义尽,面子十足了,再要生气,便是她于扬没风度了。他无非是息事宁人。于扬勉强扯了扯嘴唇做微笑状,道:“啊,没事,没事。”但是三岁毛孩子都听得出她声音里的异样,仿佛是重感冒时病人沙哑干涩的喉咙里发出来的。
曹玉笙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今天中午他们走,我就不叫你去了。你等下填张加班单子给我来批一下。”
于扬明白了,这是作补偿呢,便应了一声,起身道:“曹总忙,我出去了。”
走到外面,对着天花板长长喘了口气,心里一声冷笑,要拉拢,那也要看看是谁。此刻如果赌气不填那张加班单上去,不止是自己吃亏,最主要是曹玉笙心里会留下印象,她于扬对之有恨了,她若是周建成的人也罢了,偏她不是,以后日子就只有更难过,不如顺着他的意填了,算是把梁子揭过。不过,于扬灵机一动,找出以前每次加班的记录,本来她以前被叫去应酬都是没有记录在加班的,这次不如趁机一起填了,干脆叫曹玉笙一起签了,这样的话,在曹玉笙心中她于扬就是个俗物了,什么都可以拿钱来弥补。这最好,这次过节难保曹玉笙不防她,她既然在这公司里没上进心,不必要枉担了这虚名,让曹玉笙以为她是个厉害人而处处留意她,即使以后要走,在的时候还是要舒舒服服的,不能叫人赶了。
果然曹玉笙中午送走刘局他们后批了,而且很不屑地在经过她旁边的时候把一叠单子轻摔在于扬桌上,却是眼睛都没往这边转一下。于扬看着他的背影过去,心里冷笑。果然不出所料,看来不是个难算计的人。也或许他的心思不会放在一个小小秘书身上。
于扬算准了时机,大概是刘局下飞机的当儿,拨去一个电话,亲亲热热地叫声大姐,闲拉几句家常。对吴总这种人,于扬承认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但是只要是可以说理的,有说理的地方,于扬不承认自己有什么不如人家的地方。刘局是个大方人,闭口不提那天晚上的事,和于扬说得很开心,女人知道女人的事。
于扬相信自己有敏锐的直觉,这个刘局可能是她的希望。所以,于扬决定必须从现在起好好熟悉公司的业务了,这样才能接近刘局的圈子。她掏出刘局的名片,从字面上了解刘局公司所从事的业务,然后上网寻找同类公司,仔仔细细通读其中所有的公司简介和产品目录,再去相关门户网站寻找交易报价等情况,一早上下来,于扬感觉到自己推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然后需要了解周建成的公司了。于扬看见其他员工说起来一口一个“我们公司”的,但是于扬不知是因为进公司才三个月,还是因为真有拥有过自己自有产权的公司,所以对“我们公司”这种称呼没有认同感,所以想起来的时候都是“周建成的公司”。
所以觉得曹玉笙这个角色也是满尴尬的,周建成一直垂帘听政,他这个总经理的角色就一直会妾身未分明,名不正则言不顺,管理起来定是处处牵制,处处抵制,可他身处其位却又不得不做事,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可能这就是他时常宴请手下的原因吧,搞好关系,说话才会有人听。不过于扬已经不再相信酒桌上会交到朋友,自己出事,跑掉最快的就是那帮酒肉朋友。
以前,每天都有报表递交曹玉笙和周建成,都是放在于扬处过路,于扬也是只尽收发室的作用,除了出于习惯每月仔细看一遍资产负债表和损益表,其他于扬都漠不关心。但是今天送过来的报表于扬耐下心看了,生产型企业与商贸型企业就是不同,里面管理要复杂得多。于扬一向自诩有精密的数字记忆头脑,大不同于多数女性的形象记忆,但是初次接触这些数字,再加不熟悉产生数字的工艺流程,于扬看得一个头两个大,本来就枯燥的数字更显枯燥。罢,还是踏实一点,先熟悉生产工艺吧,否则无法把那些数据有效联系起来,如编网一样行成一个数据网。但于扬就是不明白,明明公司内部已经数据联网,要看什么,只要打开电脑输入密码就是,还要这么浪费地打印复印出来干什么?据说老板和总经理的电脑还加了密,他们可以看的某些内容别人看不到。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要经营核心内容谁都可以看,还要商业间谍干什么。或许是习惯吧,习惯了看白纸黑字,大概看着电脑屏幕思维活动不灵。
于扬一向是说做就做的性格,反正下午没什么大事,两个头儿又暂时不在,便问办公室主任要了一顶安全帽,操着手去车间看人家怎么做。好在于扬以前开车,她一直烦高跟鞋开车不灵便,多的是舒服的软底平跟鞋,所以进车间没什么大问题。
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车间里的技术员,男孩子们都很喜欢给女孩子讲这些,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都掏给你,只要你睁着一双妙目认真地听。于扬学工科的底子,三两点拨便已入门,被电话催上去时还抱走两本参考书,一设备,一工艺,于扬一脸热情地道谢,但不知道看不看得进这些书,不过既然已经下了决心,看不进也得看了,总不会比读书时候的那些三大力学叫人头痛吧。
回去时候人比较累,逛了一下午车间不是玩的,起码刺耳的声音就够折腾人。但是原以为家里会热闹满门的,没想到进去却是空空荡荡,人迹全无,忍不住就给范凯打了电话,原来是两个孩子都已经安排了手术,今天观察一天,明天上手术台。澍不放心,在医院里陪孩子,范凯自然也跟进。
于扬环视客厅,见茶几上摊放着两张素描,看样子是澍特意放显眼处给她看的。一张一看就是她于扬,难得的是澍画皮画骨也画精神,她于扬嘴角一丝浅笑带出一脸的狡猾,像一只微笑的狐狸,看得她自己都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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